母慈子孝,这些表面功夫自然还是要做的。
当然,他不是人家的亲儿子,太后一个亲生孩子也没有,就连连严云泽,也是她暗地里杀了别的宫妃,从人家那里抢来养的儿子。
这件事情,严云启自然是不知道的。
严云泽也是直到十九岁那一年才知道。
就因为他知道了,年轻气盛的他忍不住,才造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巨大危机。
当年,他度过了这个危机。
代价,却让他后悔莫及。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这里要交代的。
现在要交代的,是严云启万分不情愿的见太后的事情。
严云启把脸埋在宁无心怀里,让他把自己安慰了好一会儿,又嘱咐了他要去找皇帝赶快找证据的事情,才跟着太监来到了太后居住的怡寿宫。
一进门,他便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紫装女子坐在有明黄色垫子的栖凤椅上,满头珠翠,面容清瘦,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本来便是瞎眼,自然不用做出什么“太后你让我好惊艳”这样的表情。
于是,他垂着头,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他神色恭谨,“儿臣几日前进宫,就想向向母后请安,不想宫人说母后身体不好,不知母后这几日可好些了?”
上面的人慢慢的喝着茶,声音冷淡的很,“皇儿起身,赐座。”
好家伙,连笑一笑,装个母慈子孝都没兴趣。
这个太后,恐怕是个女汉子,走的是威严一派。
严云启连忙起身,乖乖坐下,“谢母后赐座。”
太后缓缓道,“听人说,这一次皇儿的性格转变不小,还学会了断狱。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严云启连忙道,“母后过奖,儿臣当不起。”
“明妃柳昭仪一案,你查的如何?”
终于,切入正题了。
这个,才是今天找他来的目的。
严云启摸摸手腕,说到断案,他还是比较在行的。
“儿臣正要向皇上提起这件事。儿臣打算,今天下午将所有涉及此案的人都叫到一起,将此案说个清清楚楚。”
上面的人半天不说话,缓缓道,“哀家认为,琴妃便是凶手。她收买红玉和周兰,犯下此案,再顺理成章不过,有何疑虑?”
严云启道,“儿臣这几日多番调查之下,发现一些疑点和证据,不如下午一起说个明白,让皇上和太后定夺,谁才是凶手。”
上面的人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未时便把所有的人叫道怡寿宫来吧。哀家倒要看看,除了琴妃,还有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杀皇家子嗣。”
严云启连忙道,“儿臣遵命,儿臣这就去准备了。”
说完,他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就随着太监出了怡寿宫。
严云启心中焦急,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
可千万要把关键证据找到啊。
他回到司华宫,静静的坐在床上,把所有的案情在脑海中再次过一遍。
与此同时,严云泽听完了宁无心的禀报,连忙叫人在皇宫各处寻找。
整个皇宫一片忙乱。
最需要时间的时候,时间总是不够用的。
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关键证据却还是不曾找到,倒是刘毅昭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严云启心中一喜。
有了这个证据,倒还可以抵挡一时。
他一边吩咐人继续找,一边让人去下了通知,让所有涉及本案的太监宫女御厨侍卫全部在未时守候在怡寿宫。
能不能把案件圆满解决,就看今天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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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不到,所有的人,包括皇帝本人,都已经到了怡寿宫。
在门口,宁无心对严云启耳语道,“还是不曾找到。”
严云启心中更加焦急。
没有这样证据,要逼迫凶手认罪只怕不易。
他轻声道,“连旮旮旯旯里都要找啊。”
宁无心微微皱眉,连忙又吩咐刘毅昭亲自监督,务必找到。
严云启看看天色,“该进去了。”
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宁无心点头,忙扶着他进了怡寿宫。
来到正厅,只见此次所有涉案的太监宫女御厨侍卫们都站在一旁。
皇帝坐在太后旁边,正和太后笑着说话。
这次,她倒是慈祥的很。
皇后还是一样冷淡而面无表情,其他三个妃子各自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却不敢多言。
宁无心连忙扶着严云启跪下。
只听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道,“皇儿平身,赐座。”
严云启连忙站起来坐下。
宁无心一介平民,起身和太监宫女们站在一起。
太后喝了一口茶,缓缓道,“皇儿,人都到了,你可以开始了吧。”
严云启连忙站了起来,“儿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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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云启清清喉咙,“这次的案子,一共死了三个人,明妃娘娘,柳昭仪,还有琴妃娘娘的随侍常风。明妃娘娘一案,最为匪夷所思,倒是另外两案,比较容易解释,不如就从那两案开始说起。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喝了一口茶,“你说吧。”
严云启道,“儿臣眼瞎,这一段的解说有所不便,不如让儿臣的助手,宁无心神医代为解释。”
说完,他做了一个手势,宁无心立刻拿着一个架子走了上来。
宁无心道,“柳昭仪一案,周兰从大锅里舀了御膳房准备的汤药,又根据昭仪的口味加了一点糖,接着自己送到昭仪处,亲眼看着她喝了。这个过程,完全是由周兰自己负责。我们询问时,他也完全不明白汤药为什么会有毒。”
严云泽道,“的确如此。不是周兰自己下毒,那是怎么下的?”
宁无心微微垂首,举出架子,“其实,这个毒,就是通过这个架子下的。”
众人立刻看向架子。
这个架子上有三个瓷瓶,一个黄色,一个黑色,一个蓝色。
白色和黑色的瓷瓶十分精致,也不大。
蓝色的倒是比其他两瓶大上一半。
宁无心道,“宫中各位娘娘的口味各自不一样。这个架子,黄色瓶子装了胡椒粉,黑色的装了辣椒粉,蓝色的,则装了糖。太监们在御膳房已久,对娘娘们的口味十分熟悉。他们送汤药时,便根据娘娘们的口味,加适当的调料。”
严云泽点头,“继续。”
“太监们多半不识字,而且只有三个瓶子,颜色不一样,里面是什么好记得很,便也没做什么标记。是以太监们要加糖的时候,都是从蓝色瓶子里取的。”
琴妃道,“那天我的汤药也加了糖,只怕也是从这个蓝瓶子取的?”
宁无心点头,“的确如此。”
他继续解释道,“这个架子,御膳房里的太监们都熟悉的很,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御膳房之中,偏偏出了一个特殊一点的人。这个人,便是周兰。”
仁妃忍不住道,“不知周兰有何特别之处?”
宁无心停了一下,回答,“这个周兰,他在辨认颜色上有些问题。”
太后淡淡的瞥了宁无心一眼。
宁无心继续道,“周兰看东西,只能看出颜色的深浅,却无法看出是什么颜色。颜色越深的,在周兰眼里便是深灰。颜色浅的,在周兰眼里是浅灰。也就是说,这三个瓶子,在周兰眼里,黄色变成了浅灰,黑色还是黑色,蓝色则变成了深灰。”
皇后皱起眉头,“辨色之症实属罕见,只怕周兰为了在御膳房待下去,隐瞒了这件事情,也是有的。”
宁无心点头,“我们询问之下,有几个公公的确发觉周兰辨识颜色有些问题,却也不曾细想。”
说着,他停顿一下,“不过,这件事情,只怕有一个人知道了。”
严云泽道,“是谁?”
严云启忙道,“请皇上,太后和各位娘娘稍安勿躁。这个人,等下必然会说出来。还是等宁神医解释之后再做说明。”
宁无心道,“这个人,是御膳房的副总管之一。柳昭仪一案当日,他便是当值的公公之一。只怕周兰便是他分派去给昭仪送汤药的。而且,我们调查之下,也发现原来当初周兰便是这个人带进御膳房里来的。”
静妃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早就知道周兰有这个辨色之症?”
宁无心点头,“没错。这个人只怕给了周兰许多方便和提点,帮他隐瞒他的状况,让周兰对他感激信任有加。所以,案发当日,周兰才根本没把事情往那个人身上去想。”
静妃又问,“就算如此,他又能怎么下毒呢?”
宁无心不说话,把一个绿色的瓶子放在架子上,就放在蓝色的瓶子旁边。
这个绿色的瓶子和蓝色瓶子一样大小,只有颜色有所分别。
宁无心道,“我们在御膳房,找到几个这样的瓶子,有绿色,紫色等几个颜色。那天早上,要是蓝色瓶子的旁边摆上一个绿色的瓶子,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