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曲央一言不发。
忍住心中的难过,迟衡笑着说:“出兵作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曲央,你不给我句好听的?”
曲央目无表情:“保重。”
今年的雨水确实比往年多,流言很快传开。
且先说岑破荆这边。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流言就是人嘴里的雨,说下就下得满地都是。两日之后,信报纷纷回来:得了消息,各个寨子均有波澜,引得人人纷纷去抢割瘴草,哄抢过后,人人都煮着吃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唯有一个寨,名地姆寨,地广人稀,手脚慢的寨民发现,一夜之间,瘴草竟然全被割完了,不止是草,连根都给铲平了。
正中目标。
岑破荆与甘纳及曲央带着千兵径直去地姆寨端炻州王的老窝。
那边不表。
这边迟衡率颜王军众人策马扬鞭,穿越沼泽及诸多潮湿之地。
尽管快马加鞭。天气很不凑巧,下起了瓢泼大雨,山洪爆发,山泥崩下,断了前路。紧赶慢赶,到达东龙山已是第四天,天却大晴。东龙山草木葱茏,古树林立。迟衡的心都凉了,心想流言传出去,炻州王要是手脚快怕是早来拜过了。
迟衡令重兵隐在暗处听令。
他和容越扮作普通人的模样,找到守溶洞的老人,老人眼皮垂垂:“又不过节,哪有人来?你们俩小子不拿贡品还想进去?小心冒犯了神龙!”
说罢把他们赶走了。
然后继续耷拉着眼皮睡觉。
乘他不注意,迟衡与容越二人蹑手蹑脚进去了。先去探探情况,才知怎么应对。
这是一个天然大溶洞,头上垂下的钟乳,地上突兀的石笋,遍布溶洞,摸上去湿湿滑滑的,不一会儿就湿鞋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洞的溶洞中回响,叮叮咚咚,千百回应,十分热闹。溶洞多水,年深日久,小溪汇成潭,据说东龙溶洞无底深潭就达四个之多。
溶洞纵深向前,漆漆黑黑,隔一段路才有一盏松节油长灯亮着,灯火颤颤,四处极其昏暗。
越往深处,越觉得寒气袭骨,不一会儿寒毛都竖起来了。
还不能大声说话。
因溶洞多蝙蝠,稍微不留神,就听见扑棱棱的声音,发出尖利的叫声,一个撞一个十分热闹。
“怕吗?”迟衡问。
“有什么好怕的!”容越抹了一把脸,“要是拿着青龙戟就好了,也能当个拐杖使使,这一脚深一脚浅的都没有个虚实,这就是龙住的地方啊?时间长了龙也会得风湿吧?啧啧,打死我也不要在这种地方。”
迟衡看得津津有味:“奇奇妙妙的,真有意思,看那石钟乳像不像一只靴子?”
二人看一看停一停,望望上边,探探下边,好在蜿蜒曲折,但并无岔路,只是一条道走到黑。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最里边的东龙神位。迟衡笑着说:“看来,神龙溶洞是个死胡同,进得来,出不去。”
几根灯烛将神龛附近照得明亮。
此地豁然开朗,比别处宽了许多,最前方是神龛,神龛之上果真盘着一条石龙,虽不是雕刻,比雕刻更生动更野趣更恣意妄为,看看神龛上的贡品,果然水果都是干瘪瘪的。
神龛的左边是一个深潭。
深潭有多大?只有灯烛照的地方能看清,水都是黑的,看不清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溶洞的深处。
容越捡了块石头,噗通一声,没个声。
可知深不可测。
容越恭恭敬敬合十拜了一拜。
“这不是紫星台的神啊,也可以胡乱拜吗,再说拜神龙的流言也是咱们自己传出去的啊。”
“神灵可敬。”
迟衡笑了。
每次容越说到道啊神啊的时候,迟衡都感觉很怪异,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人,有些东西可怕的根深蒂固着。因为他信,所以就有,荒谬的合理着。两人将能看清的空地溜达了一圈,依旧是石钟乳遍布,并无异常。
二人遂往回走。
谁知才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嗵嗵嗵的声音,不是水声,不是蝙蝠声,而是纷杂的脚步声,稳步有力。
脚步声,四处回荡着。
迟衡暗叫不妙,溶洞里沿路均极狭窄,躲不了人,赶紧拉着容越,看暗处有处石块颇为平整,石块后边能蹲下容身,两人轻手轻脚走到后边,蹲身猫了起来。嗵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昏暗的灯烛之下,很快出现了六个人影。旁边四人将领打扮,各自拿着锐利武器,最中间两人,华服束发,虽是寻常人的打扮,贵气逼人,正是炻州王和元州王。
迟衡睁大了眼睛,想不到这两人竟然一起出现了。
暗暗捏了一下容越,容越明了。
且说那六人来到东龙神龛前,元州王站定,环看四周:“王兄,这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这两人是同辈,元州王比炻州王略小一些。
炻州王摆了摆手:“那老头不是说,都好些天没进人上贡了么?咱们拜完,赶紧回去。再者,外边还有十几人守护着,最厉害的将军也在,你还怕什么?”
迟衡暗叫不好。
自己的兵隐在暗处,离东龙溶洞还有好一段距离,怕是根本不知道这边的变故。
如何是好?
现在冲出去?捉住二王,然后以此为人质,冲出去?那几个捉刀的强将可不是纸糊的!要他们冲出来,手无寸铁,吃亏的是谁还不是铁上定钉的事?
79、非多情,不总攻
【七十九】
迟衡躲在暗处,屏住呼吸,飞快权衡着。
眼睁睁看着元州王和炻州王各自拜了几拜,而后将贡品摆得齐整。四个将领也依次拜了一拜,一片静默,四位将领中,有交过手的由都和赖臬,另两个也挺眼熟的,应也是交锋过。迟衡二人屏住呼吸。眼看着礼节都完了,六人回身要离开。
叮咚!
一颗水珠滴落至神位旁的深潭,回响如涟漪。
元州王有了雅兴:“这溶洞着实不错,像水晶宫一样。”
一将领附和:“正是。看着神龛上盘着的神龙,还有神龛下的深潭,像不像?再看那些石钟乳像不像鱼、虾、鳖、龟、水藻……哈哈哈,还真是一个活脱脱的水晶宫呢。”将领手指逐一指过石笋。
这一说,将领们都来了兴致。
指着这个说像大鲶鱼、那个像珊瑚、那个又像长长的小蛇。一个一个指过来,很快就指到了迟衡他们藏身之地。
迟衡大气都不敢出。
越发缩得紧了,他和容越躲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像什么,反正踉踉跄跄的一大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而已。偏偏此时,还都停下来了。元州王指着迟衡这边道:“呀,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众位看看,那块石头像不像一块大大的龙床?”
迟衡差点吐血。
却听见一阵喝彩:“就是,就是,实在太巧夺天工了,这龙床虽不平整,乍一看还铺着芙蓉被一样,旁边两缕顺流而下的水,正像是两边的帐子,不知道帐子里边有没有美人在卧呢?”
又是拍手,又是称妙,十分热闹。
炻州王乐了:“且让本王坐一坐龙床的滋味!”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所谓的龙床后边,就是迟衡和容越。迟衡握紧了手,只要他敢过来,别的不说,立刻抓住,手里有人质就不怕了。想罢,悄悄地将容越的手按到地上,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炻州王略胖,摇头晃脑,这块石头也大,比普通的床还大。炻州王没细看里边,一屁股坐了上来,得意地说:“众位将领看本王坐这张龙床如何?”
元州王率先拍掌:“甚好,甚好,此床非王兄不可。”
炻州王听了越发虚荣,呵呵地笑着,身子往里边探了探,笑得猥琐:“再看看本王的王妃在哪里呢?”
静寂。
六目相对。
惊呼一声炻州王急急忙忙要滚下床,说时迟,那时快,迟衡猛然跳将起来,一手拂过去,炻州王应声倒在床上。容越也快,飞速地掐住了炻州王的脖子,嘻笑说:“你就是炻州王?”
局势骤然变幻。
哐当哐当一阵巨响。
四位将领们纷纷拿起来刀戈武器,指向了迟衡二人,元州王也惊了一惊,靠向了将领。叮咚叮咚的水声中,炻州王吓破了胆,嘶哑着声音发抖:“大、大胆,你们是谁?”
容越将炻州王掐着站了起来:“人在我手里,识相的,赶紧放下刀!”
原以为将领们见状定会立刻放下武器,送他们出洞。却没想到,将领们纹丝不动。
同时看向元州王。
炻州王立刻嚷了起来:“王弟,赶紧让你的手下把兵器都放下,这是哪里的臭小子?”
元州王没说话。
迟衡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这么巧吧?
锦衣的元州王缕了缕胡须,看着迟衡,唇边泛起不易察觉的笑容,悠悠地说:“原来是你们啊,想不到千里迢迢会在苦兹重逢。没有带兵器,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王弟,快,救我。”炻州王扯开嗓子喊。
容越掐紧:“别说话,别动,嚓,这脖子真多肉。”
“王兄莫急,这就来救。”元州王手轻轻一挥,“今日真是黄道吉日,由都,送王兄一程。”
不等反应过来,擅长弓箭的由都搭弓拉弦,直指迟衡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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