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迟衡眼眶涩涩的。
睁眼,怀里没有了人,窗外,明晃晃的烈日折射着炽热光芒。迟衡翻了个身,微痛,他豁然清醒,急忙扶着腰,却发现即使仰躺,屁股只是微痛而已。
他用手按了一按,腿伸了一伸,而后下床走了几步,痊愈了好多。
果然是那药膏的药性强劲。
迟衡欣喜地走出房门,刺眼的阳光照过来,他眯了眯眼睛。平日院子里总有黑狼训练,如今一人也不见。他纳闷地走了出去,走过曲央的院子时,大门紧锁;红眼虎的也一样,挂着一个大锁;最末一个,院外就听见刀声霍霍,迟衡推门进去。
黑狼阵队一排一排,不止有岑破荆的黑狼,也有迟衡和红眼虎所带的兵士。六十余号人,整齐威武,旗帜随风簌簌,仿佛即刻出征一样。
岑破荆惊讶回望了迟衡一眼,即刻正色,低声说:“怎么起来了,好了吗,先到我房里去。”
听着嘹亮的号令,房中等待的迟衡满心疑惑。
很快,训话完毕的岑破荆回来了,上下打量迟衡讶异道:“左昭说你要七八天才能下地呢,别硬撑啊,不行就先躺着。”
“好得不能再好了。”迟衡伸了伸腿。
岑破荆喝了一口茶,怪笑说:“打得不够狠啊,看来那些人放水了,搁我手里,十几下叫你这辈子都起不来。啊——你的蹄子别乱踢,诶,别以为我不还手啊……”一边说,一边玩笑似的勾住了迟衡的脖子。
迟衡一个擒拿手,把他手腕制住了。
岑破荆一声“惨叫”:“哈哈,看来是真格的好全了,你小子够皮实的,经打经摔经蹂躏……哎呦,痛痛痛……得得,咱们把正事一说。”
迟衡松开手。
岑破荆把手腕揉了一揉,瞅着迟衡说:“就在你躺着的这两天,发生了些内忧外患。外患是:元州王可能率他的残兵往夷州来。曲央,被派去追查元州王的窜逃路线。”
迟衡点了点头。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一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笑道,“放心,第一波被梁胡子率兵打回去了,简直不堪一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更多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26、〇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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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内忧就是:乱军终于按捺不住,洗劫了夷州城边郊的一个小村子。”看迟衡瞪大眼睛,岑破荆咧嘴一笑,“放心,第一波就被梁胡子率兵打回老家去了,简直不堪一击。但乱军主心骨还在,这几天会纠集更多乱匪,目标直指夷州城。”
迟衡睁大了眼睛。
“那场战乱中,一个领军受伤,所以红眼虎被派去顶替,统领二千人。一万精兵剿匪,过两天就要行动。”岑破荆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琢磨了一下,迟衡疑惑地说:“一万多精兵倾城而出,全去剿匪?”
“还有一个头领率三千精兵驻守夷州城,以备不测。咱们俩率着黑狼守在衙门府附近,随时听令。”岑破荆支着脑袋,“梁胡子这次是下了狠心,不把夷山霍斥那一窝乱匪剿灭,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起来,夷州那窝乱匪有些历史了。
早在七八年前,夷州太守无能,判出了一起大冤案,杀了一家霍姓人,漏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逃了出来。这少年叫霍斥,逃到夷州城十数里外的夷山里躲避,不知怎么地,纠结了一窝同样走投无路的人,当起了山霸王。霍斥最恨的就是当官的,没多久,就领着百余人杀进了夷州城,将太守砍首示众。
流水的乱军、铁打的乱匪。
虽说夷州城来了好几拨人当头,可无论是谁,霍斥总会时不时地领人来袭城,将城里财物洗劫一空而去。说来也奇,霍斥很有些本事,招揽了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为他出生入死。被剿了好几次,他手底的人还越来越多了,之前仅仅是乌合之众的“匪”,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他自封为“霍王”,他的属下都叫他“霍大王”。
梁千烈刚占领夷州以来,霍斥也袭过,被狠狠打了回去。据说霍斥本人还被梁千烈的流星锤砸到了腿骨,消停了五六个月,大约伤好了,前几天竟然又汹汹来袭了。
所以,梁千烈势必要拔了这根毒草,一除后患,二是杀鸡儆猴。
迟衡若有所悟:“全部剿灭吗?梁校尉怎么布置的?”
“兵分四路,一路扼守夷山的入口,三路杀进去。”岑破荆琢磨了一下,继续说,“红眼虎说他这一路是扼守夷山的东入口,其他三路由梁胡子亲自统领安排,怕事情泄露,梁胡子没细说。看得出来,为了威震四方,他这次是势在必得。其实,这消息挡也挡不住,百姓不是傻子,看不出风头?刚才出门去买了个块豆腐,那磨豆腐的都在说:这几天有大动静了,准备收摊子回家歇着,就怕把霍斥惹恼火了,又杀进城来。”
“普通人家管谁当头,打战就是祸害来了。梁胡子准备什么时候进攻?四五天后?”
岑破荆压低了声音:“我琢磨着不超过三天。”
迟衡凝眉,总觉得不太对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为了威震霍斥,梁校尉把这次的声势造得很大?”
“这倒没有,剿匪这事能沸沸扬扬?”
迟衡疑惑地说:“这就对了,风声走得这么厉害,霍斥能没有耳闻?再拖个两三天,只怕他早就做好应战的准备了吧?再者,梁校尉是奇兵出身,擅以少胜多,以奇取胜,出兵前都悄无声息。浩浩荡荡的出兵,可真不像他的风格。”
“不一样。以浩然正气出兵,对乱军来说就是一种撼动,那些投靠他的人,看到王朝之军的气势,说不定就自动投降了。”当然是说笑而已,岑破荆收了不正经的笑,“招安,当然是最好的。能人,能收则手,如果霍斥臣服于颜王军的威严之下,那是一举两得?左昭说,梁胡子曾经直面击败过霍斥,霍斥对夷州城的袭击更多是一种试探。良将择木,霍斥说不定也希望能成正军呢。”
这样也可以?
想想也是,霍斥是被逼上夷山的,不是生性暴虐。若能收为己用,梁胡子求之不得。
咕咕两声响打破沉思,迟衡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饿了,肠子都快黏一起了。还有,你也好意思把我扔床上什么都不管,饿死都不知道。”
岑破荆哈哈大笑:“睡得死猪一样,那小破孩还拦着不让我叫。走,吃豆腐汤去,左昭特地吩咐的。”
正说着,就不知辛阙从哪钻了出来,满头大汗眼睛亮亮的:“大哥你醒啦?怎么不叫我?”
迟衡摸着他的额头:“刀练得怎么样?”
“我会练第三式啦,练得跟破哥哥一样,大哥要不要看呐?”辛阙傻呵呵地举起刀,“大哥你离远一点,伤到就不好啦,刚才还差点把一个哥哥的脚砍了!”
“小破孩,外边练,大哥要吃饭。”岑破荆横插一脚,就把他往外撵。
辛阙扒着迟衡,甜腻腻地说:“大哥,我也要吃。”
豆腐汤上来,辛阙就要举筷子,岑破荆敲了一下他的指头,辛阙狠狠瞪着他,岑破荆好笑地说:“豆腐是疗伤的,你大哥受伤了,再不吃点东西就挂了,你还抢。”
辛阙左右看了看,迅速放下筷子朗朗地说:“大哥吃。”迟衡不介意,夹给他。谁知辛阙傻呵呵的,还倔,死活不再吃一丁点儿了。
一旁的岑破荆一派心不在焉,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迟衡看出他的心思:“别纠结了,梁校尉会派红眼虎去领兵,并不代表他就是最好的啊。”两人心照不宣,曲央去刺杀元州王,没一个人有异议。但领数千精兵作战,却是迟衡、岑破荆、红眼虎三人都渴望胜任的。
“难道我领兵会不如红眼虎。”迟衡受伤不说,梁千烈挑了红眼虎去替补,岑破荆难免心里不爽。
“未必,校尉有别的安排。”
“要安排早安排了,我们就是守着这个什么也没有的衙门府,还能有什么别的安排?”岑破荆气结,“我上次破关也很厉害嘛,怎么就被红眼虎拔了头筹?”
迟衡搂了搂岑破荆的肩膀,笑道:“六十多个黑狼,以一敌百,都给你,还不好?再说我现在受伤,要你又不在身边,我得多慌啊。”
一旁辛阙傻傻地看着迟衡,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大哥别慌,有我在呢。”
岑破荆哈哈大笑:“你,添乱的吧?”
迟衡捏了捏辛阙的鼻子:“你呀,好好练刀,等你练到十五岁时,大哥就不慌了。”
辛阙欢呼一声抱住了迟衡的腰,天真地说:“那只要三年了。”
岑破荆忍不住又插话:“小破孩你都十二了,还这么死矮死矮傻蛋傻蛋的?以为你不到八岁呢,迟衡,别是个傻子吧。我十二的时候,呃,都走南闯北了。”
辛阙怒视他:“我才不傻!”
心里虽然不爽梁千烈的安排,岑破荆练起兵依旧一丝不苟,没有半点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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