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上的人望见一个年轻男人仓皇奔逃,后面一个中年妇人狼狈的追赶,还有个快成泥巴人的车夫跟着,瞧这副架势以为是抓捕私逃的奴婢或是寻仇的,没人上前管这档子闲事,看人快奔到面前来了,纷纷躲让开。
庞邈手里没抓着个能求助的人,想了想,大喊一声:“不好啦,人牙子到处抓小孩啦!”
手里牵着孩子的大人们赶忙将自家宝贝儿护在身后,夏兰一听怔住了,更是咬牙切齿,一边跑一边大叫着解释道:“别听这疯子乱说,他是从我们府里逃跑的奴仆。”
车夫脚程快,没多久追上夏兰,小声劝说道:“夏妈妈您别再折腾了,闹大了夫人不高兴。咱们主子还在外面办事呢,给他省省心不好么?万一惊动了附近官府,把我们给抓了……”
“老娘上回给他摔得可不轻,而且虽然没明面上说出来,但我猜想这小子十之*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哪还能放过他?”夏兰恶声恶气的说道,“咱们主子是什么人,谁敢管我们?”
两个人小声嘀咕的这么一阵子,脚步不由地放慢了,等想起来在加快了去追,抬头望去,茫茫雨幕之中,都快要瞧不清奔逃的背影了。
“谁帮我抓着那个奴仆,我酬谢一贯钱!”夏兰高喊一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走几步路逮着个人能拿一贯钱不少了。
庞邈乱挥一顿手杖,怕有真为了钱上来抓自己的人,嘴里不忘大声念几句前人所做的感叹世路险恶、人心不古的诗句。
围观路人们有些看不懂了,按理说奴仆哪有识字的,更别说诵读诗赋的。
帮忙抓人的手又缩回去。
庞邈学着市井流氓骂人的话一样一样的说给身后两个人听,骂他们拐卖小孩毫无人性、罪该万死,再把断子绝孙之类的恶毒话抡上几遍。
夏兰被气得脸色铁青,脚下一个没注意,脚尖被凸凹不平的路绊住,妆容早就花了的脸硬生生的和泥巴地亲密贴合。车夫跟在后面,反应能力慢了一拍,没来得及躲开,被夏兰的腿绊倒,直接栽在她背上。
夏兰刚准备起身,又被砸趴下了,围观人群里响起一阵阵的哄笑。
庞邈听到身后的动静,步子没停下。
若是他眼睛没事,对付那两个人应该还行。可他现在视物不清,胜算大打折扣,路人们保持着观望状态,指望不了,只得跑路为上。
等跑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有预感——曹律的属下会很快找过来,届时安全了再做计较也不迟。只要事情解决了,他也可以安心的去找叶大夫,然后等着曹律从南边凯旋归来,皆大欢喜。
庞邈打算好了,只管往前跑,路人们看到一疯子跑来,早自觉的让开道了。他更是撒开了脚丫子,直到脑袋撞在一样坚实又有些柔软的东西上,那东西不动如山,而他的身体向后仰去,眼看着就要跌进泥地里,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扯进臂弯之中。
雨点子砸在头顶上,头疼又发作起来,他无法支撑住,身体止不住的往下滑去,但是那手臂将他牢牢的禁锢住。
昏沉迷茫中,他听到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庞邈庞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真巧。”
他费力的举起手,想推开面前的人,可是那人仿佛扎根于此,巍然不动。
“别做徒劳的挣扎,来耗费我的耐心。”那人在他耳边轻语,接着在周围投来的不解目光中大声说道:“兄弟啊,我总算是找着你了,好好靠着大哥的怀抱,你总算是回家了。”
众人见那疯子听话的靠着,恍然大悟,回过头去准备抓人牙子,却有人先他们一步。
似乎是前面龙门关的守军。
夏兰和车夫被吓得惊颤不止,壮起胆子怒喝他们。
守军们置若罔闻,拿了人就走。
喧嚣声戛然而止,四野里只余下不绝的落雨声。庞邈的耳中充斥着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想动,可撕裂般的头疼已经让他毫无抵抗的能力。
那人笑了,声音温暖和煦,却在说着世上最残忍的事,“跟我走,让你死在最想见到的人身边。”
果真是冤家路窄,此话一点不假。庞邈默默的想道,拼尽一身气力,他不会让这些人得逞。
龙舟大殿里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颛孙咏德斜靠在座上,屈充容陪伴在侧,时不时殷勤劝酒,娇媚的女子姿态尽展无遗,而两人阶下的殿中央,耍猴艺人正指挥两只毛茸茸的可爱小猴子做出各种动作,逗得在场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越是临近大战,表现的越是耽于玩乐,不了解其中内情的臣子私底下纷纷抱怨此次南巡实在是个荒谬至极的举动,要慰问去年受灾的百姓们,完全可以找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代表,何必劳民伤财、不务正业的走这一趟。
有人不顾同僚的劝阻,劝谏圣上,结果被大骂一顿。
燕王看在眼里,冷冷的笑。
所以说,年轻就是年轻,一点也不稳重,皇位还是交到他手中,端国才可以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曹律冷眼看着在场的人,指尖轻轻的敲打桌面,在喧闹的殿中一定都不突兀。
离到达越州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各方人马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只等一触即发,除非意外,毫无失败的可能。现下他最担心的是阿邈,连日来派出众多人马沿路找寻,只在龙门关内外发现阿邈衣服上的布条,但搜遍周围竟是毫无踪影,仿佛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能避得过他耳目的,唯有熟悉的人。
他轻不可闻的叹口气,无论如何也要先一步找到庞邈才行,他恨不得战事现在就能够结束。
一阵烦乱袭上心头,他的手猛然一顿,看向殿中的耍猴艺人。
两只猴子绕着艺人不停的打滚,不时站起来向周围的人作揖,得一两枚果子的赏。
他的手慢慢握紧,眼角看向有些漫不经心的圣上,随后起身绕过桌子向殿外走去,就在他经过猴子身边的时候,原本乖顺听话的猴子忽然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发出尖尖的“吱吱”声,摆出要袭击人的架势。
耍猴艺人吓得一抖,忙呵斥猴子。
曹律不紧不慢的瞥一眼向自己叫嚣的猴子,不屑的冷哼一声。
谁料就在这时,两只猴子双双扑向曹律,灵敏的攀上他的手臂,紧接着就是狠狠的一口,殿中响起一片惊呼声和瓷器摔碎的声音。
其实他能躲开,可他偏偏装作闪避不开,让尖利的牙齿戳破衣衫,扎进血肉之中。他才用力甩开猴子,可怜两只小动物像长出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双双撞在柱子上,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就咽气了。
他对目瞪口呆的圣上下跪请罪,却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颛孙咏德提袍下阶来,赶忙扶起曹律,“曹爱卿你没事吧?”他一副十分心疼的表情,“快传太医来给曹大将军瞧瞧。”最后才转头对吓得跪伏在地的耍猴艺人喝道:“瞧你养出来的两个畜生!给朕滚出去!”
有侍卫上前来,提起猴子尸体,架着哭成泪人的耍猴艺人出去。
燕王微挑眉毛,看着君臣情深的一幕,心里略觉得古怪。
当晚,传出曹大将军病重的消息,据太医说那两只猴子有病,感染给了曹大将军。燕王陪着圣上一同去屋内看望过曹律,事情不假,心里不由感叹一句“天助我也”。
曹律觉察到燕王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转开眼。
有的人注定会被玩死。
第135章 非死不可
船只乘风破浪,一路向南而去。
船头甲板上,策长殊慢悠悠的斟满两杯酒,拿起其中一杯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你的愿望不是有生之年到江南看看么?虽然现在眼睛看不大清楚,但听一听风声,江浪声,多少满足一下也好。”说完,他将酒杯递到那人唇边。
庞邈撇过头去,现在他的手脚都被绑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另有一条锁链,一端扣住他的脚踝,另一端绑在船舷上,防备的近乎天衣无缝,连再跳江求生也不行了。
“别这样。”策长殊长叹一声,“好歹我们认识个把月了,我瞧你和善有趣,原本咱们做做朋友不是不行。要可惜就可惜你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硬将自己往死路上逼。”他凑近到庞邈面前,指尖轻轻的闭起的双眼,“当初你如果乖乖的跟随那伙人去江南,说不定不用死,还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很辛苦吧?和曹大将军只能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无法正大光明的一起站在所有人面前。我们给了机会,你却不知晓珍惜,遇到我,猜到了我的意图,那么……你就真的只能死了。”
庞邈没有说话,圣上模仿薛惟凯那件事,想用他让曹律无限期的留在江南寻人,岂知为圣上扫除最后的障碍,曹律会毫无留恋的离开。
臣子功高震主,是历朝历代的皇帝最不喜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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