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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止韶华 (池未堕)



手上慢慢撤了力气,段韶华正欲着拉开距离,又听了裴靖开口,“力道怎么不够?”

原来他一直都醒着,段韶华只好再度凝力,又开始按了起来。

之前是不晓得,可是现在清楚得知裴靖还醒着,段韶华总觉得没那么自在。有裴靖在,不是被拘着那个,就是防着那个。

他是心思有些游离,裴靖也不知感觉到没有,只是忽道:“本王有件事要告诉你。”

段韶华手上一紧,听靖王爷说事,那可得做足了准备。

他按捏的动作还是不能停,只能低低回道:“王爷请说。”

裴靖一抬手向上捏了捏他的手腕,说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府吗!”

云淡风轻,却让段韶华一骇,他尽量抑制着语气中渗露的惧意,“王爷怎么说起这个了?”

“这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想?”裴靖微眯起眼,扫了一眼段韶华。

那眼光说不上凌厉,却含着丝缕冰冷。在段韶华面上急速一扫,好似沾了冰一般,让段韶华的体温迅速冷了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也凝住了,知道是躲不得,“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话毕,捏住的他手腕之力却是一松,意外的,裴靖竟没有为难他。

却是如坠雾里,有些不解。

裴靖已经半支了身,一手捻了段韶华半湿未干的长发,“如今是八月,还有半年,你就可以出府的。”

说起出府时日,段韶华不知比他清楚多少,立点了点头。

裴靖一应看去,接着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逼迫段韶华,看的他心惊肉跳。

许久,才缓声道:“既如此,你便回雪宇楼吧。”

骤然一句,实在叫段韶华错愕的瞪大眼,确定是没听错,口舌好似被捆住绑住,愣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无比想问裴靖此话是否为真,可是组织了半天的语言,还是没说得完全。

猛然一思,他如何能问,怎么敢问。若是一句话没顺上裴靖的意,那可不是要他主动反悔。

段韶华忙收了确认的心思,忙是跪了下来,“谢王爷大恩。”

他的欢喜可正是藏不住的,裴靖瞧着只略略一笑,随即道:“先别忙着谢本王。”

段韶华膝下一软,忙定目看他。

裴靖面目不清,不觉喜怒,辗转道:“当初就是在雪宇楼见的你,半年后你既要离开,本王也不能让你没着没落的。你身无长物,也唯有继续做个琴师。明天起你就去雪宇楼继续做你的琴师,只是到了晚上,你还要回来靖王府。”

此言过,段韶华可谓是喜忧参半。刚才裴靖一言,他只当靖王爷终于是对他失去了兴趣,还当大赦之日提早到来,不想原来是这般说法。

只是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能走出靖王府,不用成日里的呆在房中变着法的消磨辰光,最后等着晚上的陪宿。

能重回雪宇楼,再度以琴师的身份,这实在为大好事一件。

段韶华大兴着磕头谢恩,只叹这次可真是喜从天降。

大喜过望的同时,段韶华忽又有些担心,靖王爷此话可当真是认真的?

不会再变卦,更不会使些绊子来折磨他?

前一刻还满心欢喜,这会子又开始惴惴不安了。

从欣喜,到停顿,再到担忧和紧结,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未逃过裴靖的双眼。

他微抿两唇,已经坐直了身子,“怎么,你对本王的安排不满意。”

“不敢。”段韶华忙从那段纠结中逃脱出来,又是一拜,“王爷大恩,万不能忘。”

他俯首而拜,心内已是通彻。

该有的防备还有要有,但是能走出王府,哪怕只是一个白日,也比成日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王府里好。

况且有了这多出来的半年时光,以琴师的身份赚上些银两,日后就是要离开京城也有些保障。

如果他诚心认错,说不定还能得了宝丫头和二老的原谅,到时候一家人还是可以再聚。

这般的细一思量,段韶华心中的喜悦简直要溢了出来。等待中,好歹让他等来了希望。

心里头如打翻了蜜罐一般,段韶华细思着对未来的憧憬。只要脱离裴靖二字,前途好似就是一片光明。

本该如此,但他的喜不自胜却叫裴靖看着扎眼。

屋里的冰块够多,却驱不散那热气。

“你可高兴够了?”他缓缓而说,透了一丝不耐出。

段韶华这时才清醒过来,暗恼自己喜过了头,“王爷恕罪。”

能有什么好恕罪,裴靖逼视于他,“你在外头是琴师,回了王府,照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欢喜刹那间撤去,段韶华知趣的低下头,不知又是如何想来,只是道:“自不能忘。”

“不忘就好。”他的回答似让裴靖满意,接着已是一手撑床站了起来。不知是小眯了一会还是段韶华的手劲起了作用。再站起来,已看是精神奕奕。

“只要你还在王府一日,那就是本王的人。”他笑道:“那就好好收拾着,到了晚上本王再派人来迎你。”

这次不需要小厮通知,而由裴靖亲口所述。

段韶华并无异常,脸色也不曾变一下,只是低着头,表示已经明了。

他越是安静,裴靖却无端的心烦难耐,也不再多说什么,理了理衣袍就走。

两扇门一打开,刺目的阳光立刻透了进来,寸缕寸缕的照耀在屋中,好不容易凝结的冷气又是给热散了。

裴靖很快消失在了屋中,段韶华望着大瓮中已经快完全融化的冰块,心内忽又堵塞。

外头是漫天的灼热,裴靖刚一走出就紧皱了眉。一天一地的似被火烤的焦灼,果真还是里头凉快。

他被灼光刺的双眼模糊,冷不防的就看一人从一侧迎了上。一看,竟是严总管。

“给王爷请安。”严总管看似已等了许久,两颊红的吓人,额上也尽是密汗。

裴靖睨了他一眼,“你在这做什么?”

严总管忙举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弯着身子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王爷今日约了礼部尚书议事,他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裴靖这才想起他今日要接见之人,朝中大事的确是马虎不得。

只“恩”了一声以作回应,但随后又道:“升迁的圣旨还未颁下,还不是礼部尚书。”

严总管一骇,忙是跪□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王爷恕罪,都怪奴才失言,是礼部侍郎大人。”

裴靖带了抹笑,不再看严总管,只朝前走了几步,往了花厅而去。

严总管立刻站起身紧跟在后,又擦了擦汗,心中直念着保佑。

二人一路不紧不慢的走至花厅,裴靖偏此时的神情有些懒散,看起来是对这场相谈兴致缺缺。

不过到底还是举步而入。

他免了通报,刚踏入花厅就见得一人在原地急步转圈,此人正为刚升迁的礼部尚书。

只是这升迁也还只是皇上口头而言,真正的圣旨还未下,要说他的身份也是尴尬的很。

看那礼部侍郎也是实在等待多时的缘故,只能是急的团团转。

终于等听见了脚步声,礼部侍郎一时大喜,他匆忙转身,正见了靖王爷在眼前。

“王爷。”终见了等待之人,侍郎大人立是下跪,连连磕头着。

裴靖瞧着他谄媚之态,微噙上一丝冷笑,适才挪步到了座前,“起来吧。”

侍郎大人起身,双眼直看了靖王爷,微张的唇似有挣扎。

他这副欲言有止的模样更让裴靖冷嘲,于是终于由他起了头,“你几次三番要求见本王,如今是见着了,怎么不说话了。”

可知侍郎大人的确是紧张,他当时求见是念着容易,可是真到了关口着实又是说不出口。

“王爷。”罢了,竟又要跪。

裴靖淡淡看着,心中越觉可笑,丫鬟已备了热茶上来,他不疾不徐的执了一杯在手,慢慢饮来。

这次虽是他请了侍郎前来,但明显是主次颠倒。

发上的汗已经顺势淌了下来,侍郎大人的话吞吞吐吐,就在嘴边旋绕。他不敢去看靖王爷,只能在腹中斟酌着说辞。

腹稿打了个好,侍郎大人才漫声道:“皇上身体不适,近日来都靠着王爷日夜操劳才稳了朝中大局,王爷如此辛苦,下官也……”

他奉承的话还未说完,却猛听得头上一声怒喝,“放肆。”

这一声把侍郎大人的胆全给吓软了,原是跪着的,现在直接趴了下去。

裴靖尚不知是否真怒,唯表情冷肃,生冷道:“你好歹是朝廷命官,又在天子脚下,这样的话还能顺心顺嘴的说出来。怎么,你是自己不想活,还是想给本王安上一个心存不轨的罪名!”

这通话一下,侍郎大人更是全身哆嗦,他本是来求官,若是惹上这样的罪名,那岂非是送了自己下万劫不复之地。

惊惧加着慌忙,更为着官路,侍郎大人只能尽全心压下恐慌,忙说了些官话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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