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将他带回去。”
两个黑衣人看着贪狼心不在焉。甚或绝望的身影。一个人有些迟疑地问另一个。
“……”
沉默了一会儿。天玑挥了挥手:“算了。人都差不多废了……”
“真是不知道情之一字为什么这么吸引人。七杀。贪狼。都毁在上面……”
天玑的心情有些低落。即使交情不深。那也是和他同吃同住了五年的人。总是有些莫名的悲哀。
“可是便这么任他走。我们沒有找到……教主……少主那里怎么交代。”
天廉语气顿了一下。平凡的容颜上。有丝尴尬的晕红。背叛之事。本來便让自小被训练誓死效忠的暗卫不安。更何况是追杀旧主……
不知觉的。他将自己的担忧絮叨了出來。天玑拍了天廉的肩头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有些悲伤:“记着。我们不是背叛。我们只是以牙还牙而已。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吗。”
他想起的。是看到的那些资料。是被君天遥派出的人。领着去看的所谓断尘缘。斩杀选中孩子的父母亲人。让他们成为只有神教教主的杀戮机器。天廉脸上的晕红变成赤红。牙根咬住狠狠地摇了一下头。
“我们的任务是将前教主请回。”
“至于贪狼。也只是可怜人罢了……”
最后两句话消逝在风中。两个黑衣身影。像是來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
…
“啪。”的一声。君天遥指间的叶笛因为一时的真气动荡。化为了丝丝缕缕的碧绿碎片。月光点点。绿意阵阵。趁着男人如画的眉目。最是美丽的一道风景。
君天遥的脸上。却不是陶醉享受。而是一闪而逝的惊恐不安。心里空荡荡的。丢失了什么似的。他以为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心在哪里。他以为自己无心。他只是惆怅。只是有些莫名的滋味徘徊。
但是。现在这种突然而至的惊恐难安。让他明白了。他丢了更重要的东西。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君天遥身子一晃。向着内院掠去。那里假山竹林。一片秀丽美景。他都沒有心情欣赏。不断提升功力。一直到达最快。自内院之间浮光掠影穿梭而过。出了他的地盘。不时看着街道周围的牌坊景致。辨明着方向。
越走越偏。越走越偏。良久。君天遥喘息未定地停在了一处黑漆漆的山洞之前。
嶙峋奇异的半大山。一人高。宽只一米的洞口。仿佛张开了黑漆漆大口的怪兽。等着祭品走入其中献祭。加上周围怪树之上。不时飞过的乌鸦。嘎嘎的叫着。格外的阴森。
君天遥将手腕处的镯子抚了抚。线头拉出。缠绕在小指之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戒备。脚下却是毫不迟疑地迈入。山洞之内。比起外面的偶有星光月色挥洒。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那是完全的黑暗。让人心底压抑的。喘不上气來的黑暗。君天遥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步步。坚定地向内迈去。刻意运用轻身功力。沒有发出一丝声音。
悠忽间。蓝幽幽的光芒层层亮起。点亮了前方的情景。那是一道有些消瘦的灰影。他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满是暗红色的指上。扣着一枚黑子。徘徊在棋盘上方。似乎在沉思。
君天遥松了一口气。缠绕在指间的丝线垂落。他脸上肃然。慢慢地踏上台阶。一步步。算计着停住了脚步。离着男人的背影三步远:“再帮我一件事情。我便答应你的条件。”
开门见山。他再也无法做到慢慢揣度。讨价还价。慌乱的心理。让他脑海中绷紧了一根细细的弦。只要再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灰衣人的手指一颤。顺势落下指尖的黑棋:“欲速则不达。可惜了这局棋……”
叹息了一声。他的声音沙哑破碎。仿佛是磨着一层砂纸似的。让人听着有些怪异的不舒服感。慢悠悠的语气。告诫的话语。
君天遥瞳孔缩了一下:“是我心急了……”棋局已经摆出。事情已经发生。他再是心急。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应该做的。应该是从长计议。只是。他是好意还是无意。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君天遥也沒有心思细细揣摩。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漠然的容颜绽出一抹笑。徐徐坐下:“棋局若是有憾。在下愿意相陪一盘……”
温柔舒缓的声音。还有其中一丝丝勾缠惑人。诡异暗寂的山洞中。飘落着别样的诱惑。
“……好。”
男人低垂着的头抬起。那分明是个恶鬼面具。木制面具。粗犷的线条雕刻出狰狞的五官。挂在男人的脸上。外露的眼睛。木然的宛若死物。让人一见之下。凭空生出鬼魅之感。
第九十二章 子蛊死
恶鬼面具如此可怕狰狞。尤其是那双无神的黑色眼珠直直对视时。越发毛骨悚然。君天遥却是恍若无觉。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片浅浅的阴影。趁着如玉的脸颊。越发沉黯神秘。他伸出左手。动作优雅地挽了挽宽大的袖子。露出白皙修长的手。
“在下的棋艺不精。若有错陋处。不要见笑……”
因为鬼面方才执黑。君天遥自觉地拿起白子。抬眸而笑。请黑子先行。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在那双暴露在面具外的黑沉双眼中。隐隐感觉出了一丝深深的凝视之意。
下一瞬。君天遥哑然失笑。面具下的眼睛。还是沒有感情波动的黝黑木然。仿佛是镶嵌在面具上的两颗黑檀木珠。无波无动。
“你执黑。胜了的话。那个条件可以以后再说。我自会帮你。”
沉吟了一会儿。鬼面将手边的一缸黑子推到了君天遥面前。
君天遥怔了怔。执黑先行本來便是优势。对方为什么突然对他如此大方。不过。能够不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不会拒绝而矣。将眼底的惊异收起:“既然阁下好意想让。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沒有拒绝。君天遥顺势将白子放入缸中。推到鬼面人的面前。
啪嗒。啪嗒。棋子敲锣的声音。仿佛是一曲悠然清脆的乐音。单调。却也悠长。让人心中安宁。
君天遥右手扣着一颗黑子。五指蠕动。黑玉棋子在掌心跳跃。玉白的手。黑亮的棋子。宛若一幅灵动的艺术品。耀花了人眼。
鬼面人悄然将手中将要放下的棋子扣入掌心。静静凝视君天遥微微蹙紧的眉梢。他苦恼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露出些不一样的小动作。比如蹙眉。比如随便拿一件东西在手中摩挲……
君天遥心神全都放在棋局之中。丝毫沒有察觉对面人一瞬间的神思不属。这局棋……
君天遥看着被对方白子分割的七零八落的黑子。白子虽然将黑子分割。自己本身却宛若白色浪涛。连成一片。他的将帅周围虽然围下了足够护持的力量。但对方层层递进的白子。稳扎稳打。将他大部分力量压制。倒是形成围城之势。
翻滚的黑子在指尖最后转了一个灵巧的圈子之后。静静地躺倒了手心之中。倒是沒有想到。这个人棋艺如此高超。毕竟。他的棋艺是在现代的时候便开始随着爷爷自小学习的。以为对方是武林中人。即使棋艺好。也高超不到哪里去。却是他贪图小利而急功近利了。
嗤然一笑。君天遥将手中的黑子放下:“阁下棋艺在下心服口服。我认输。”
鬼面人似乎是有些意外。眸子越发沉黯:“我以为你不会轻易认输……”
君天遥轻盈了笑容。很是意外地看了男人一眼:“我更以为。你很想要我快些认输。”
“你不会觉得屈辱难堪。”
脚步轻盈自在地向着后面石床行去。撩起衣袍。坐下。蜷起一条修长的腿。自然洒然动人:“我这个人。只要能够更快的达到目的。是不在乎区区面子的。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乐意。”
“毕竟……”
妩媚的凤眼在鬼面人身上扫过。透过那将全身肌肤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灰衣。他似乎能够透视一般。笑的暧昧:“你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抬起手。抽下自己的发簪。发丝如瀑倾泻。他伸出食指。向着鬼面人的方向。轻轻勾了一下:“过來……”
清亮温润的声音。在这片暧昧中。染上了一丝丝惑人的火热。他那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白玉般清亮柔丽的脸颊上。遮掩了一分锐利。添加了一份韵味。
鬼面人身子僵滞了一下。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无声地攥住。刺痛让他清醒了一分。
踱步到男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他明明应该是占尽了上风。但是。那个笑的轻盈自在的人。却用一缕缕波动的眼神。将他身上的阴气消融。
喉咙中溢出一丝破碎的哼声。君天遥一愣。正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了时。对方却慢慢地蹲下。单膝半跪在地上。与他对视。
然后。那个人慢慢的。伸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指尖。摩挲着君天遥柔滑细腻的下颔。粗糙的皮肤与柔滑的肌肤相接触。有些微微的刺痛。鬼面人偏偏像是几辈子沒有摸过一般。一直不停的。不停的缓慢移动。君天遥觉得。自己的下颔一定已经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