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的!”
君天遥意外的固执,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散乱衣物,仔细的,认真地帮着浑身无力的男人穿戴,温热的指尖,偶尔与肌肤相触,却沒有暖意,惟有更深层次的寒。
“五年前,童归要杀我的时候,你挡在我的身前,我一直记得!”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君天遥的手指,停顿在男人的肩头,将散乱的发丝,向后轻轻地拂去。
“最后是你挡住的他的掌力,应该是我欠你的,何來恩情!”
阿弃喃喃着,声音低沉沙哑,他的反问,不含一丝感情,只有淡漠寒心,可是?五根手指,却牢牢的,牢牢地抓住身下的草,锋利的草叶,切割着裸露的肌肤,濡湿的血迹,冰凉着指尖仅剩的温度。
他怎么可能忘记,五年前,当他的生命,一点点消失时,这个男人,还是个孩子的男人,便挡在了他的身前,执念,不知从何时起,却是从那一刻开始,深深地植入灵魂,再也无法根除。
“唔,起码,你让我感动了一次,所以,我还你,怎么样,满足吗?”
柔光之后,便是淡漠到极致的无情,他这样无所谓地反问,越发显现出对方才那一场云雨的不在意,不在乎。
阿弃偏了偏头,躲开了君天遥拂过他脸颊发丝的手,不想要再接受这样虚假的温柔:“很满足,我怎么会不满足,毕竟,能够让你躺在身下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滋味很好,比起南风馆的那些小倌,不同一般……”
淡漠的容颜下,是隐隐的疯狂,他从來沒有用如此含有侮辱味道的话对待他,即使是男人占尽上风的时候,君天遥也沒有觉得如此难以接受。
“南风馆……”
扯住男人发丝的手,猛地向下一拽,男人猝不及防的闷哼声让君天遥的理智找回:“满意就好,我也很满意你的技术,以后恐怕找不到比你还让我满意的人了,这样的话,我了结报恩,也算是沒有赔本……”
轻轻的笑着,君天遥顺势将阿弃的发丝挽成单髻,他口中,激情的缠绵,便只是一场早已经算计好的了结。
“你真的是恩怨分明,只是一次感动,便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偿还,真的是恩怨分明……”
低语着,似乎是想要笑,却只是勾动了一下唇的角度,阿弃的五指蓦然松开,心底,空荡荡的一片,无处着力。
君天遥抬头,看着阿弃头顶光秃秃的发髻,撇了撇唇,他难得伺候别人穿戴梳髻,却是这样简单,低头寻找男人发髻上原來戴的簪子,却沒有找到。
阿弃的脸被君天遥的手掰住,摇來摇去,审视着,他的眼神不断在他的身上飘落:“你还想做什么?”
找到了,黑漆漆的铁木簪子,小心地插入发髻间,衬托的男人越发阴沉,歪了歪头,不太完美。
“要杀要关,随意,不要再假惺惺的了!”
阿弃费力地抬起手,将君天遥调整他发髻的手撞开了一点,只是这么一下,便气喘吁吁,眼底的光,凄凉苦涩,君天遥,你真是狠,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用一些引人误会的动作,若是往日,君天遥为他整衣梳髻,他会幸福的无法言喻,而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越是柔情,便越是让他陷入更深的深渊,永远爬不出來。
沒有回应阿弃强硬的呵斥,连君天遥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又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只是知道,过了今日,他就再也不会与面前的男人有交集,他沉默着,拔出自己头发上的碧玉簪,轻轻地插入发髻之间。
“好了!”
看起來,真的成了翩翩公子,黑衣飒飒,黑发飘飘,一支碧玉簪,点缀着一份暖意,面前的男人,端肃地坐在那里,冷沉沉地看着他,不再掩饰,不再低首,隐隐的,似乎重新见到了初见时那个贵胄王孙。
第八十章 似是故人来
风狂烈地吹,卷起蓝色的衣摆,君天遥负手而立,遥遥地看着人影消散的远方,没有动一下,自始至终,那个人再也没有回头,自失一笑,在身边的人开口前,面上所有残存的感情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不是他!”
没头没尾的话,林涵却明白了君天遥的意思:“若不是他,又是谁?”
其实,他更想要知道的是,若是阿弃没有背叛君天遥,没有泄露君天遥的行踪,那么,又为什么要将人废除武功,关押审问。
君天遥转过身子,看着林涵,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他这一回没有背叛我,但是,以后便不一定了……”
林涵张了张嘴,阿弃对君天遥的感情,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他不相信,那个人会背叛,只是,他与阿弃毕竟只是点头之交,也不会真的为了他做些什么。
“这回的杀手,你还是没有查清楚来历目的吗?”
“没有,百花姥姥和其他的人分别审问了,牙很紧!”
“呵,牙很紧?”
君天遥冷笑一声,自语:“他们的目的是将我活捉,无非是为了得到什么筹码或者秘密,谁又这么急切呢?”
“你的意思是?”
林涵脸上露出一抹深思,他们最近接触的势力,只有这么几个,一是古剑门,若是他们动手,君天遥不可能这么说,另一个有本事,又能够及时知道消息的人便是……
可是:“难道你怀疑拓跋云烈?不可能!他最近势力还没有稳固,而且,云若是他的妹妹,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去劫持乃至于伤害……”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君天遥冷冷一笑,眉眼间全是凌厉:“我一开始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可不确定了!妹妹,对于真正的枭雄来说,是不在乎多少的。”
“那拓跋姑娘不是太可怜……”
林涵想到在自己怀中痛哭的少女,眼底,闪现了一抹复杂与怜惜。
“从她出现在我身边开始,或者说,她姓拓跋开始,便再也不是无辜的人了。”
“毕竟只是猜测,也许不是呢?”
林涵感觉出了君天遥身上的杀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辩驳了一句,他心底,隐隐地不希望拓跋云若出什么事情。
君天遥转头望他,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轻笑:“差点儿忘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若是拓跋姑娘只是被蒙在骨子里呢?她毕竟只是韶华少女,还有大好年华,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你们才见过几面,便可以为她下但书,你自问了解她这个人吗?也许,她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没有心机,也许,她是一条美人蛇,你看,这不是让我们两个人产生分歧了吗?”
调笑着,眼底,却殊无笑意,林涵身子一震,抬头,直视着君天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少主,我做不到你的决然!”
也许,他对拓跋云若还不是什么爱情,只是好感,但是,这份好感,却是他二十几年来的首次怦然心动,那个少女在他的怀中哭泣时,隐隐的,一份怜惜便系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是你!”
正是明了地看出君天遥对阿弃并不是全然无情,他才更加惊异于他的狠心决断,他自问,绝对无法做到。
君天遥微微仰高了颈子,友人的话,让他心底的杀机凛然,忽然不知该往何处发泄,他不会留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更何况,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林涵,她的身份,你应该很清楚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你和她,没有什么可能!”
“……”
林涵沉默了一会儿,蓦然扬起了笑脸,一如既往的爽朗:“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试试,若是还没有尝试开始,便提前扼杀的话,生命也太没有滋味儿了!”
君天遥抬手,却是拍了拍林涵的肩膀:“好,我可以不动她,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小小的威胁,若是林涵真的喜欢的话,他便做一回成人之美吧。
“请少主放心,若是云若她真的做出对少主或是神教不利的事情的话,属下第一个将她斩杀!”
林涵第一次如此恭敬地对他承诺,君天遥想要看一看,他会不会得偿所愿:“好了,这回的事情虽然不简单,但也不完全肯定关拓跋云烈的事情,还不一定,是另有他人呢!”
转身,背对着炊烟袅袅的村庄,这种生活,注定是他只能遥遥远望的:“走吧,我真的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边儿的人,妄想将我活捉,他的正面,是一片茂茂葱葱的山林,昨夜里,他与那个男人,于月下穿梭。
“跟在我身后的人,想来已经被抓住了吧!”
君天遥摩挲着拇指,他专门走这一趟,可不是真的为了一时的冲动。暗地里的人,若是没有看到他落单,哪里能够真的现行!
“少主放心!我们的人早已经在树林里埋伏好了,保证一个人都不会落下!”
林涵与君天遥相视而笑。
——鞭打声,咒骂声,肌肤撕裂的声音,惨叫声,构成了凄厉无比的深渊暗寂,黑暗中,惟有一袭白衣的男人,光亮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