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君天遥脸颊上的晕红的一刻,即墨琦选择了顺势而为,选择了沉默。
那一日的绮丽,每日里都在梦中闪现,他应该屈辱的,他应该愤怒的,他感受到的最多的,却是欣悦。可惜,再美丽的梦,都是在最后的一刻,被一壶冷水浇灌,将火热的心,冰冷。
“为什么?都不在意我?”
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哪里知道,真相如此不堪?眼底的黑幕浓厚,地宫中,那个被即墨寰强硬拥抱的男人,那张熟悉的容颜吗?加上摄政王的只言片语,他便拼凑出了一个不堪的真相,从那一刻开始,连恨,都变得奢侈,他整个人生都是假的,恨谁?
恨不是自己亲生的父母?恨无能的,无法抚养他的,那个在男人身下呻|吟的生父?还是该恨被自己占了世子名分的即墨玦?
十几年的生命中,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是假的,那一抹亮色,便像是唯一的真实,只有他,是他主动选择的,是他真正想要的。
是君天遥,教会了他情|欲,是他,教会了他思念。
即墨寰,还有那个清清,两个人的纠葛痛苦,教会了他,想要,便要夺过来,即使,不择手段。
不做那些人的即墨琦,抛弃那些虚假,他现在,只做君天遥的阿弃,只做一个可以凭自己心意选择自己人生的阿弃、“君君,不要逼我……”
打开柜门,将衣服拨开,夹层中,是一个残破的蝴蝶风筝,折了翅膀,还有一块染血的帕子,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阿弃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手指仔细地将每一件东西拂过,最后,放进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黑色的碎屑。
第五十五章 一壶酒引发的争执
自凤朝立后,天下重分九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
九州之外,凤朝太祖最大的功绩,便是收复夷洲,夷洲在九州之外,自古便是蛮夷异族聚集的地方,凤朝几经战乱,将夷洲划归版图,又互通商贸,精心治理,与各族首领和睦相处的同时,也在暗中分化腐败,那时的繁华,几逼京都。
君天遥骑在马上,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枯草败石,还有掩在风沙泥土下的残桓断壁,那是曾经的都护府,有些遗憾:“可惜,不能得见当年繁华了……”
更可惜的是,异族人彻底被压制住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君天遥心狠手辣,却也不愿见到异族入侵的惨象,五胡乱华,中原之人,被驱逐的宛如牛羊,那是中华最黑暗的时候,稍有血性的人,都不愿得见。
可惜的是,凤氏子孙不肖,末代君主荒淫暴虐,惹得天下大乱,最终,天宇慕容氏得了天下,夷洲,也趁机自立,将曾经最高行政之处,平西都护府,捣为平地。
更可惜的是,凤氏的后人,却只能在夷洲,才有容身之地,身后传来冰凉熟悉的气息,打断了他冒出一个头的小小忧愁:“少主,天色已暗,是否在这里歇息?”
脸上的怅然敛去,君天遥看了一眼阿弃,他眼底的冰凉,挡不住那丝微微的忧虑,即使不愿和这个人更进一步,也明白,他是可以信任的,唇边跳转了一抹笑:“有没有闻到血腥味儿?”
阿弃歪了歪头,不敢看君天遥潋滟的笑颜,低声一句:“属下这便前去查看!”
惨叫声,怒骂声,还有嗜血的狂笑声,交织成了一首悲凉的旋律,君天遥没有看请命的阿弃,悠然下马,一袭银白镶蓝边的长袍,荡起一片水色涟漪:“天玑,你带人去看看!”
样貌普通的青年得令之后,带走了一半的人,动作迅速而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随君天遥出外办事的样子。
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批人的素质,越发认可,接过红月递过来的杯盏,其中的琼浆玉液,趁着眼前的凄凉,格外讽刺,君天遥坐到了专门铺到地上的软垫之上,舒适柔软的感觉,让一路奔波的人,喟叹一声:“在这个地方出事,想来不是普通劫掠,天玑为人谨慎多智,他自会根据情况判断!”
将空了的杯盏递到阿弃的跟前,纤纤玉指,捻在碧绿的琉璃盏之上,格外晶莹诱惑:“至于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调笑般的语气言辞,阿弃眼底的些许不虞散去,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接过君天遥手中空了的杯盏,便向拿着酒壶的红月看去。
红月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愠怒,手指紧紧地攥着酒壶,拒绝的意味明显,也不怨他如此,百十个人出来,她的任务,便是照顾少主的起居,而其他人,则是护卫少主的安全,而现在,阿弃已经不是第一次抢她的工作了,偏偏,君天遥有意无意地鼓励纵容。
阿弃的眸子更冰,眼看着红月如此不识趣,袖底的另一只手探出。
“哎,红月,你这是做什么?少主是怜香惜玉,让你好好休息,既然有人愿意代劳,何必不给人机会呢?”
林涵的手,状似无意地抓住了阿弃似慢实快探出的手,两个人脸色不变,脚下的砂石,却是飞扬。
看似解围,实则讽刺,林涵对阿弃,从一开始便看不上眼,一路之上,看着这个男人找到机会便凑到君天遥面前,他心底,更是有一种隐隐的愤怒,内力倾泻。
阿弃的眸子缩了缩,锐利的眸,仿佛利刃般,割裂人心,内力在经脉见运转,便要给林涵一个教训,红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傻了。
“红月……”
轻声一句,红月的手指不自觉松开,精致的银色酒壶,被无形的线牵引,旋转而至,阻住了双方的劲气交流。
银壶隐隐变形,承受阿弃内力的一面,已经冒出了白色的烟雾,君天遥摇了摇头,手指一动,银色光芒闪过,阿弃和林涵两个人也适时地收回了手。
只是,林涵是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而阿弃,则是一步未退:“好身手!”
林涵脸上的不满消退了不少,阿弃的能力,让他有了些认同,拱手一礼,与方才的鄙夷却是不同。
他的爽直,让阿弃也消减了些许寒意:“承让!”
第五十六章 野性王子
阿弃对林涵的好感只是持续了一瞬,冰色的眼睛微眯,掩去其中的不满。
林涵已经自顾走到君天遥身边:“天遥,看戏看的愉快吧?”
纤长如玉的手指上,吊着酒壶,水声叮铃:“好酒配好戏,自是不错!”
林涵笑骂了一声,直接拿过君天遥手中的酒壶,就着他方才唇瓣沾过的地方,凑唇一饮:“果然好酒!”
不知说的是酒,还是人,打眼看到阿弃不变的冰颜,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君天遥忽然笑出了声,这样的相处,不也是很自在吗?
“好酒也要会品酒的人……”
抬头,稍微坐正了下身子,却还是慵懒自在的很的样子:“来看看客人是否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那个人即使只是穿着普通的深色布衣,君天遥仍然只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凡,那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我想要和客人单独谈谈!”
将酒壶随手一扔,阿弃单手接住,没有言语,率先向外围走去,其他的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有些生硬的中原语,单手在胸前一按,腰身微弯,身上的血色狼狈,丝毫减轻不了他给人的强烈侵略性。
“你有一双好眼!”
“多谢夸奖!”
男子直起身子,身材高大挺拔,遮住了照在君天遥脸上的阳光,让玉色的脸庞,多了一份魔魅的暗惑。
“不过,阁下比在下更诱|惑人呢……”
自在的男人,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君天遥兴趣更大:“身怀巨宝而无法自保的孩童,走过街市,通常的下场,都不会如何……”
男子的脸色一沉,君天遥不在意地接着伤口撒盐:“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
如此的蔑视,如此的高高在上,外围有一阵混乱的涌动,那是男子身边剩下的人,有耳目灵通的,怒目而视,便要过来。
阿弃率先挡在最前面,冷冷一眼,威胁的意味十足。
“在下……”
君天遥一摆手,将男子的未竟之语堵住:“假身份的话,我不想要知道,你要仔细考虑……”
“你是什么人?”
男子脸色更沉,脚下不动声色地后移了一步,眼底藏着戒备。
“哈哈哈哈,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我的帮助,拓跋云烈王子!”
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阿弃抬脚的一瞬,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动作,君天遥抬眸,看着自己脖颈上横着的弯刀,眸子弯成了月牙:“在下可以帮助你重新夺回失去的位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在锋芒逼人的刀锋之上,叮的一声轻响,精钢所制的弯刀,断为两截,断口处,乌浊黑沉,仿佛被烈焰焦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