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塞安的死绝对和我没关系!」他对天竖起指头,一本正经地发誓。
顾轻尘嘴角一抽,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蠢得可爱。
「轻尘,还有件事……」
「嗯?」
「那个……刚才……刚才我就是生气,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离傲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他不高兴。
顾轻尘抚摸过男人的脸庞,指尖触碰到微蹙的忧虑,像是有什么在心里打翻了,心间一阵酸涩。他忽然想起,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
七年,真的连石头都该软化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低声呢喃,但话没说完就被一根指头按住嘴唇。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能这样信任我,就是最好的回答。」离傲温柔地注视着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在人心间说话,震荡着听者的心。
顾轻尘抿抿唇,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这种感觉太强烈了,甚至让他想要哭——当然,比起像女人一样的流泪,他宁愿送上一记火辣的吻,回报对方,同时掩饰自己。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离傲,一口咬住他的嘴唇,如同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一样急切地探入舌头。
离傲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抱住自七年前被下药后第一次投怀送抱的人儿,迎合他火热的吻,抚摸他柔韧的身躯,嘴角扬起笑容。
也许,以后可以不是床伴了吧?
夜深了,宫宴已散,容肃也带着人回了驿馆,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大殿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离傲和顾轻尘都不想在这简陋的小房间待下去,在黑夜中避过他人耳目,带着一身情欲的痕迹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沐浴后,离傲抚摸着情人光洁的身躯,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终是没忍住。「轻尘……能不能告诉我塞安的事?」
顾轻尘陷入沉默,就在离傲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避而不谈时,怀中人轻轻吐出一句,「他已经死了。」
离傲忐忑不安的眼里顿时有了欢喜,「可我还是想知道。」他像孩子一样撒娇,用火热的身体在情人身上磨蹭,赤裸的肌肤相互接触、摩挲,一道道电流般的酥麻蔓延全身。他知道,情人敏感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果然,顾轻尘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落在他眼中却是十足十的欲迎还却。
离傲再接再厉,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喜欢的,你害怕的,你曾经有过的,你想要得到的,我都想知道……轻尘,我想给你这世上的一切,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要满足你……」
顾轻尘垂下眼躲避那让他无法负荷的深情目光,静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塞安他比我大了十岁,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拥有他人所羡慕的一切,英俊、睿智、强势……」
那年十四岁的他躲藏在暗处看着人来人往,从中寻找可以下手的目标。他看到一个英俊的白种人,一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就像是一块移动的金条。他靠上前,但在出手的瞬间就被捉住了,男人的力气大得可以将他的手腕拧断。不过男人没有这么做,笑着放开他,还给了他几张大钞——他没有接,他是在臭水满里打滚的小偷,但不是乞丐。
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没想到不久他就再次遇到这个男人。只是这回对方似乎处于麻烦之中,身上带伤,还被几人追着跑。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他一份人情,便从路边偷了一辆车,将男人拉到车上,飞驰而去。
从此,他的人生变了。
顾轻尘回想着,发现那些记忆竟然已经模糊。
那之后他们发生很多事,只是许多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两人一起出生入死,感情在朝夕相处中萌生,一场酒醉捅破了窗户纸,于是一切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
那个世界的事不好直说,顾轻尘想了想,换成这个世界可以接受的说法。「他是世家少主,隐姓埋名行走江湖,我只是个孤儿,偶然救他一命便被他带在身边。后来跟他出生入死很多年,顺理成章就成了情人,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说,他要结婚了。他的家族在没落,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而联姻是最好的方式。他是继承人,责无旁贷。」
情事后略带喑痖的声音平静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空明淡漠的眼里有过回忆的眷恋,但随即被自嘲所淹没。
那一天塞安突然说要见他,于是他仓卒结束任务,从欧洲赶回美国,迎接他的是凝重的气氛和男人有力的臂膀。塞安用力抱住他,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揉入骨血,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但这是我的责任!」
以往如同歌剧般动听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如惊雷,炸得他脑袋一片空白。他愕然抬头,对上那双深海一样的眼睛,当中波涛汹涌,有急切、有愧疚、有怜惜,更有不容拒绝的强势。
那一瞬间心很痛,像是被那双手掐住一样,痛得他窒息。愤怒地推开男人,拒绝他的歉意,躲到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直到有一天自己能够平静地看着他与那个女人牵手。
离傲骤然握紧他的手,疼痛让顾轻尘慢慢转头看来,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愤怒或醋意,只有满目担忧。
他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后来呢?」离傲轻轻地问。
「后来吗……」顾轻尘似乎有些茫然,沉寂很久,才低低吐出声音,「后来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在心里,死在时空里。
顾轻尘想抽根烟,像很多年前无数个独处的夜晚一样。只是习惯性地摸索了一下,却只碰到空寂的床头。
他忘了,这个世界还没有烟草诞生。
他苦笑一下,笑容尚未完全淡去,就被火热的吻覆盖。
俊美的面容占据了他的视线,同时占据了他的思维。
「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离傲郑重地承诺,深海一样的眼中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顾轻尘怔怔地看着,良久,眼眸微微弯起,泄露出清浅而温暖的笑意。
第二天,离傲一见南宫乐开口就是愤怒的咆哮,「你出的什么鬼主意!」
南宫乐歪歪头,立刻意识到是「阴谋」败露了,笑嘻嘻朝他扮了个鬼脸,接着转头埋怨起同伴,「你居然这么快就告诉他了,真没意思!」
「我没有。」顾轻尘倒是一脸无辜,「不过是按计划在那人面前吵了一架,说到塞安被他害死了,他就明白了。」
离傲恨得牙痒痒,「你这个黑心的家伙,还好我够聪明,不然——哼,轻尘,你离这个恶魔远一点!」他将情人搂进怀里,恶狠狠地瞪着南宫乐,一副「谁也不许靠近」的样子。
顾轻尘笑了,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
南宫乐耸耸肩后问:「离傲,轻尘说塞安被你害死了,那你怎么回答的?」
离傲撇撇嘴,虽然不甘愿,但还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将昨晚的对话复述一遍。
南宫乐指着离傲大笑,「亏你想得出来,还弟弟呢!轻尘,你居然还能接得上,说青舟是弟弟。哈哈,那个人听了一定以为「青舟」是「轻舟」呢!」
离傲没好气道:「不这么说怎么说?轻尘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牵制他的人事物,就算死也不可能委身于人吧?不找个理由怎么骗得过那个人!」
南宫乐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轻尘真的引那人上钩了,这个弟弟怎么解决?」
顾轻尘淡淡道:「让「弟弟」死。人质一死,我就了无牵挂,对离傲的恨会更深,帮助他的理由也就更充分。」
「好方法!」南宫乐竖起大拇指,「接下来你就该去接近他了。勾引?诱惑?但他好像不喜男色。」
离傲大叫起来,「喂,你要干什么,什么勾引诱惑,我不准!」
南宫乐朝他扮了个鬼脸。
还是顾轻尘好心解释,「只是打算让那人觉得我可以利用而已。」
离傲皱眉道:「东西保护好别让他偷走就行,何必搞那么复杂。」
南宫乐笑得狡诈,「南疆可是有不少中原没有的好东西,你不稀罕我们可稀罕了。抓他个人赃俱获才好伸手呢!」
离傲不屑道:「你以为容肃是傻子吗?这么刚好,他一来我和轻尘就闹僵,再让他钻空子?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嘿,那我们就让他无路可走,只能钻空子!」鲜红的舌尖舔过唇线,眼睛微眯的少年此刻活脱脱就是只狐狸,「昨天晚上容肃的那个侍卫——叫什么?鲁游?在宫里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我猜测他想探路,哼,一走出大殿就被禁卫军拦下来。咱们小尘尘设计的防御工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突破的!到时候那个面具怪人无路可走了,还能干什么!」南宫乐皱皱鼻,恶狠狠地说。
顾轻尘笑了笑,温润之下隐藏着锐利。
第八章
容肃自御书房出来时已是午时刚过,春光带着清新的花香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