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青神色微震,惊诧看着惨白着脸的袁知陌,不可否认,袁知陌考虑的都绝对正确,可是问题是太正确了,这样周密的逻辑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能做到的么,这样审时度势的能力,绝非是单纯的聪明能做到的,若非是真的历练过绝对不可能看的这么透彻!
容悦被袁知陌喝的腿软,声音有些哽咽,六神无主的看向慕容丹青,“又不能让所有人都去找,那、那该怎么办?”
“假扮!”
“假扮!”
袁知陌与慕容丹青异口同声,两人交汇了一个视线,却又同时转开眼。
容悦张了张嘴,“那谁扮?”
袁知陌断喝,“我!”
慕容丹青手一指,“他!”
隐卫早就被派了出去,一大组人专门负责寻找容浔的下落,按照慕容丹青的推论,容浔出去小半日,最远顶多离开这里三里,这些人便撒网寻找,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剩下的一小组人专门追踪蒋金的下落,容浔的失踪八成跟蒋金脱不了关系,只要找到蒋金,容浔的下落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帐篷安静的惊人,一炷香已经快要见了底,可是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回来。
慕容丹青去找这次先锋军的领兵将军程三,程三是长孙启的妻侄,为人谨慎秉性忠耿,是值得信得过的,况且容浔失踪,袁知陌假扮容浔的事情必须要让军方的人知道,否则很多事情都瞒不下去。
容悦则被袁知陌安排去找苏克哈,苏克哈如今与袁知陌结盟,他又是南越王子,这件事也必须要知道,而且袁知陌听说白日容浔是离开了长孙晏的帐篷就直接奔出去的,当时不过苏克哈跟几个军医在,只有知道容浔离开的原因,才能大概推断出容浔出营之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袁知陌一个人坐在帐篷里,他已经洗漱干净,还换上了容浔的衣服。容浔的衣服于他而言是偏大的,但幸好冬日本来天就冷,里面多穿几件倒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这就让身上玉兰青桂的淡淡异香更加明显,一点一点的飘散在空气中,就像是容浔就在身边一般。
容浔,你在哪里?
念头刚刚起来,就被袁知陌硬生生的压下去,同时还有心底随着那念头而逐渐蔓延出来的绝望与痛楚强压下去,不需要问容浔在哪里,他只要在这里等着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容悦刚才走之前红着眼问,“如果大哥出事了怎么办?”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容浔不会出事。”
容浔怎么可能出事,就算是按上辈子来算,他应该还足足有九年的命,这九年他肆意妄为,他风流天下,他登侯为王,他起事造反,这辈子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那样一个小气计较的人,他怎么可能甘心?
那人,总是想人不能想的主意,又总是热爱吓他,却也不知道吓他有什么乐趣,每每总是乐此不疲。
所以,这一次他其实也是在吓他吧。
说不定,所有一切都是他的杞人忧天,说不定,下一刻那人就会大剌剌的从某个角落窜出来,一脸厚颜无耻的冲着他笑,“吓坏了吧。”
帐帘倏地被人掀开!
寒风冷雨中,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第63章第 放弃
袁知陌心口一跳,急急抬头。
然后,撞入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那眸子还不甚有神采,看起来有些疲惫,“你果然在这里。”微带怅惘的看着袁知陌身上的紫色长袍,他们的关系已经近到同穿一件衣服了么?果真,还是比不上么。
袁知陌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却还是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烧还没退,过来作甚么,当心又受风寒。”他皱眉看向森革,“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问他。”森革撇撇嘴,手指长孙晏,丝毫不顾及长孙晏此时还是个病人。
长孙晏重重咳了两声,苍白脸上泛起一阵病态似的红晕,环视四周,直接道,“睿郡王呢?”
袁知陌盯着他,毫不犹豫的道,“他失踪了。”
长孙晏呆了呆,怅然若失的抿了抿唇,“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告诉我,我真的该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旋即神色一厉,“我想我知道容浔去了什么地方。”
袁知陌精神一震,“什么?”
“我刚才醒来时,突然想起有人在我昏迷里似乎问我去救什么人,似乎是睿郡王的声音。”长孙晏乏力的倚靠着桌子,他身体其实还虚弱的很,头还重重的疼,“具体情况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记得我答的是知陌。”
袁知陌心底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你说清楚些!”
“我刚才醒来,军医安慰说不要伤心,我才知道在外人眼里我救的那个人已经被埋在土堆里了。”
森革接口道,“他误会了。”
袁知陌愣愣看着面前两个人,大脑里一时被撞的有些懵,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死死抓住森革的衣襟,嘶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
森革言简意赅,“你当时不就在外面?”
袁知陌怔住,脸色煞白,这才想起午后他确实是因为害怕容浔的怒火而提前离开的,就因为他离开了,所以容浔误以为他被埋在土坡里了……
“如果我是睿郡王,我一定会去那里找你。”长孙晏皱眉看着面前有些恍惚的袁知陌,咳了声,有些不明白袁知陌为什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怎么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就是了,这么大的雨……”
话音未落,帐帘又被人掀开,一个隐卫匆匆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缺了角的玉环,玉环玉色剔透古朴,赫然正是容浔常挂在腰间的玉环,“袁公子,这是我们在一个小队长身上找到的,他说是蒋金掉在崩塌的山坡那边的……”他顿了顿,五大三粗的男人,眼眶已然微微发红,“那小队长说,他到那边的时候,山坡不知为何又发生了一次崩塌……”
袁知陌全身血液骤凉,只觉得隐卫的声音飘的很远,自己也仿佛虚虚飘了起来,整个人都空了。
崩塌……
“大哥!”一声凄厉呼喊陡然响起,刚拽着苏克哈回来的容悦将隐卫的话听的分明,眼眶登时红了,身形一纵箭一般冲入风雨中!隐卫吃了一惊,慌忙追了出去,定熙已经丢了一位小主子,可能再丢第二个了!
苏克哈反应也快,立刻冲着森革喝道,“还不快去帮忙!”
森革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苏克哈看了眼僵站在原地的袁知陌,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这件事不能外传,军心不能乱,我去让我的人帮忙。”
长孙晏这时也约莫猜出到底出了什么事,担忧关切的看向袁知陌,眸光里隐隐夹杂着疼痛,“知陌,你要不要去看看?”
袁知陌木然转过脸,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急急就往门外冲,还未到门口,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死死抓着帐篷的栏杆,用力之猛,手背上迸出道道狰狞的青筋,似乎正陷入痛苦的挣扎之中!
时间也仿若停在这一瞬,短短一瞬间,长孙晏却仿佛感觉已然地老天荒。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袁知陌缓缓回过头,缓缓往回走,缓缓在容浔常坐的位子上坐下,缓缓摆出容浔常摆的姿势,左手托腮,意兴阑珊……
长孙晏看的不忍,“知陌,不过就一会功夫,不会有事的。”分明心急如狂,却要勉强自己在原地守候,这样的痛苦,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我在这里等他。”袁知陌盯着雕花桌案,这才发现桌案上刻着小小的字,是个陌字,但刻的精巧细致,显然是花了许多心思。
“要不,我帮你在这里顶着,你过去看看?”
“不需要。”袁知陌抬起来,清亮的眼眸里平静而坚定,“我就在这里等着他,然后把他的位子还给他。”
长孙晏缓缓闭上眼,神色绝望。
清晨不到,雨便停了。
那块小小的山坡早就被翻来覆去的找,每一寸土地都细细扒开,每一棵断木都折成几段,所有人恨不得将自己多出几只手,好快点发掘出某个人的身影。
当然,这找的是那个已经失踪了两天的秦陌,因为据睿郡王说,这秦陌是他的救命恩人,睿郡王被奸人陷害,幸亏这秦陌及时救了他,但他却又被埋进了土里,此等大恩,不得不报。
受了伤不能见风的睿郡王与长孙将军一夜促膝长谈后,先锋军变成了二十万大军的尾巴,五千人驻扎在原地,一方面养伤,一方面寻找救命恩人。
虽然睿郡王受了伤,但兴致到不减,蒙着面纱经常招了当地的名门望族前来做客,美其名曰体察民情,苏克哈王子殿下为人仗义,也留下来作陪。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睿郡王日日欢饮,几千人日日在土坡上翻找,范围早就从原来的小小方寸之地变成了一里方圆,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叫秦陌的小兵,不见人不见尸。
有兵卒私下议论说这里野狼猛兽颇多,莫不是被拉去吃了。这话传到了睿郡王耳里,睿郡王大喝了一口酒,轻描淡写的赏了那几个兵卒一百大板,然后怔怔在山坡边站了半晌,一句话石破天惊,“明日开拨,改走潼关道,务必在三日内赶上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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