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上前细细看着董贤,吩咐道:“去宣柳世映。”
南思胡乱点了下头,几下收拾了地下的残渣,也不顾慌乱中割破了手,匆匆往外跑去,刚跑到门口,便撞进一人怀里。抬头看到来人,南思马上拉着他的手往里去:“柳御医,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董大人怎么样了。”
柳世映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先去包扎。把自己弄干净了再来。”
南思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满手血迹,忙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马上回来。”说完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柳世映走上前去,刘欣无声的瞥了他一眼,将视线重新转回昏过去的董贤身上,道:“快来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说无碍吗?怎么会吐血?”
柳世映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滩血里点了些许,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捻了捻,道:“郁积于心,吐出来就好了。”
刘欣本指望他能说出个什么来,没料到只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顿时愣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话:“什么东西郁积于心?”
柳世映依旧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道:“董大人心里想什么,臣就不知道了。臣只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药么,还得问陛下。”
“问朕?”刘欣一怔,道:“朕如何知道?”
柳世映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道:“陛下若不知,臣就更无从知晓了。”
刘欣听到董贤无事,一颗心早放进肚子里,这会儿听他说话也不甚在意,只随意摆了摆手,道:“下去开方子。”
柳世映应了声是退下。
刘欣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了一会儿,吩咐宫人重新换了干净的被单来,然后脱了鞋袜,将董贤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你不是要见我么?我来了,你睁开眼来看看我。”
南思匆匆包扎好伤口,一进门看到这个场面,呆了片刻便为他们关上门悄悄退了出去。
刘欣把头放在董贤肩窝里,他本想硬下心来不见他,只等他病好了就送他回董府,自此放手,怎奈听到南思的禀告,还是忍不住来到他的房前,隔着一扇窗静静的看着。
不知不觉已是站了半宿,双腿上的痛到极致已是麻木,听到他近乎撕心裂肺的咳声,自己的心不禁紧紧缩成一团,忍耐住要冲进去的**,想着等他缓过去了便离开。却在听到南思惊呼的刹那,再也忍不住冲了进来,紧张到极致,便忘了自己的腿疾。这会儿静下来,一阵比一阵厉害的疼痛涌上来,刘欣不禁闷哼了一声,狠狠咬紧了牙关,贴身的衣物早被汗水尽数打湿,然而双腿的疼痛却让他无暇顾及,汗水顺着流进眼里,酸涩酸涩的疼。
董贤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感觉有人抱着,立时僵硬了身子。然而只一瞬,他便知道了背后的人是谁。抱着自己的双手很轻易久被掰开,董贤翻了个身正对着那人,映在眼里的是一张苍白的脸,额上还有未干的汗。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些事情,等两天再来更新,等我回来哟~群亲╭(╯3╰)╮
54第五十四章
董贤犹豫了一番,刚要伸出手去为他拭汗,刘欣却在此刻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刘欣眼里徐徐染上笑意,反握住他的手道:“可有什么不适?我去宣柳世映来给你瞧瞧。”话虽是如此说,却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两人月余未见,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刘欣自是舍不得打破这难得的静谧安稳。
董贤淡淡“嗯”了一声,道:“不必,我很好。”说着抽出被刘欣握着的手,捉摸不定的看着他道:“你受伤了。”
笃定的语气仿佛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欣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矢口否认,见他一脸怀疑,遂道:“宫里守卫森严,岂是那么容易闯进来?”说完又笑意盈盈道:“圣卿可是在为我担忧?我——很是欣喜呢。”
董贤没有理会他的话,只伸出一根手指来在他额上轻轻抹了一下,指尖染上晶莹莹的一滴汗珠,放在他眼前道:“这是什么?若不是疼痛难忍,又怎会出虚汗?”此时正值冬季,屋里虽然生了炭火,董贤却不认为刘欣出汗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若是正常人因热出汗必定会脸色酡红,而刘欣却是面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受伤,但绝对不是正常反应。
刘欣捉住他的手放在脸侧慢慢摩挲着道:“原来圣卿如此为我挂心,先前我还以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低笑了两声,刘欣如墨的眼眸凝视着他道:“被你看出来了。无碍,只是旧疾复发而已。”
“旧疾?”董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旧疾是什么,刘欣已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这里。”
董贤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了悟又有些不解:“你那时不是已经痊愈了?”
刘欣解释道:“那次刺杀虽是我安排的,但是为了避免他人起疑,这伤却是真的。”对上董贤半信半疑的眼神,刘欣又道:“想是那箭入骨太深,伤及了根本。是以这伤从外面看虽是好了,却每到阴沉之日必会时不时发作一番,疼痛难忍。”
董贤虽然没有受过大伤,但在前世不小心落下个伤寒腿的毛病,一到阴雨天气或是季节转换之际,一定要舀东西好好捂着才行,否则那滋味……真是疼得死去活来,想走路都走不了。想到这里,董贤心下便有些释然,对他的话不由信了几分,道:“所以才对我避而不见?”
刘欣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转念一想,遂将错就错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道:“这病发作起来极为痛楚,我不想让你看到……”话到这里顿了顿,刘欣苦涩一笑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既是如此,”董贤琥珀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望着他开口道:“南思为何不肯将实情告知于我?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刘欣讶异道:“南思没有告知你实情吗?”看到董贤默而不语,刘欣遂高声唤道:“南思。”
话音未落,立即有人从门外小跑进来,在离床榻不远处站住,低眉顺耳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欣微微皱了眉头,道:“朕旧疾复发身体不适,你为何没有告知董大人?”
南思有些愕然,抬头对上刘欣黑沉沉的眼,心思一转很快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惶恐道:“南思一时疏忽,看到大人醒来惊喜过度,就把这事给忘了……”最后两字已是声如蚊蚋。
“忘了?”刘欣猛然提高声调,厉声道:“如此重要的事,来人——”
“慢着,”董贤出声阻止他,转而对南思道:“南思下去。”
南思听到吩咐不敢贸然退开,手足无措的望着刘欣,待看到刘欣默许的目光后,方应了一声悄声退去。
殿内一时又恢复平静,刘欣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董贤道:“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
刘欣心中咯噔一下,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纰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听董贤又道:“陛下既是无事,董贤在宫内养病月余,身体已大好。这就退下了。”说罢看也不看刘欣一眼,径直起身去穿衣服。
刘欣拦住他,道:“再养两日,你这副样子如何走的?”
董贤咳了两声,道:“无碍,出门这么多天,对家中甚是想念。”
刘欣见状,只好道:“等我宣柳世映来看看,若是他说可行,你再回去也不迟。”
穿好所有衣物,董贤觉得几乎所有力气都用完了,坐在床边歇了许久再站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幸好抓住了床栏才没有摔倒。董贤不由苦笑,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概说的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了。于是便默许了刘欣的话。
柳世映细细的把了会儿脉,道:“大人身体已无恙,这几日不要随意走动,躺床上多加休养才是。”
董贤微微点头,看柳世映似乎欲言又止,心中颇感奇怪,于是问道:“御医可是有话未讲?不妨直言。”
柳世映顿了顿,直言道:“大人思虑过重,郁积于心对身体有害无益。凡事不妨看开一些,多往好处想想,有些事情看似无解,说不定会在意料不到的地方有所转机。”
董贤听完,垂眸想了片刻,展颜一笑道:“柳兄所言极是。多谢。”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柳世映俯身冲刘欣行了个礼退下。刘欣吩咐宫人去将煎好的药端上来舀给董贤喝了,然后强行扶他躺下,道:“夜已深,圣卿好好歇息。”说完又为他掖了掖被角,在床边坐着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方转身离去。
董贤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待要细想,却是阵阵困意涌上来,眼前一片模糊,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昏睡中。
刚走出殿门,刘欣就觉双腿一软几乎摔倒,南思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道:“陛下——”
刘欣微微摇头,示意不要惊动里面的人。早在一旁守着的柳世映道:“陛下放心,臣在方才的药汤里多加了一味能使人安睡的药,董大人这会儿应是已经睡过去了。倒是陛下的腿再不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