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绍大喜,道:“这就好。下个月初是我的生辰,正好我们兄弟几个许久不见,不如约个时间聚一聚,你看如何?”
董贤微微侧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致,最近事务繁杂扰的心烦意乱,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几个可掏心置腹的兄弟,常言道: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而自己何其有幸,除了王昭,还有周绍、张严两个好友,想到这里,董贤眼里缓缓浮现出笑意,道:“好。”
周绍一听他干脆的应了,更是喜上眉梢,豪爽的一拍胸脯,道:“此事就交给我去筹划,等我回去写个帖子派人送到张严府上,到时候我们三个定要喝个痛快!”
董贤看着他不由笑出声来,那周绍本是文人打扮,若是不开口还好说,看上去就是一个身形稍显单薄的书生,这一开口,却透着一股武人的粗鲁,与他的身形长相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深深觉得有一种别扭的违和感。
酒过三巡,两人酣畅淋漓的喝了个痛快,初相逢时的间隙也渐渐被磨合掉,你来我往,相谈甚欢。
周绍喝了个脸红脖子粗,醉醺醺的对着董贤问道:“阿贤,你、你怎么不束发?你知、知不知道,嗝……外面很多人、很多人在议论、议论你……嗝……”
董贤听到他喝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不禁大笑,笑过之后道:“说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随他们说去。”
周绍又打了个酒嗝,道:“阿贤,你、你说的对,”说着往桌上一趴,大手一挥,喃喃道,“随他们……随他们说……说去……”
“切!没用!”董贤看着他倒在桌上不起,便斜了他一眼,顺手丢掉酒杯拎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嘴灌了下去,平日里他一向不敢多喝,今日不知怎的,心里实在是闷的难受,索性放开了胸怀豪饮。
谁知把周绍叫的两坛子酒喝完了还觉得毫无醉意,侧头看了看睡死过去的周绍,董贤叹了口气,准备先送他回府。
别看周绍单单薄薄的,架在身上却是分量不轻,几乎累掉半条命才把周绍送回周府,董贤扶着周府门前的石雕喘了喘气,正要往董府走时,却听到“扑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俗话说,酒能壮胆,若是放在平时,依照董贤的性格,必是不去理会的,今日喝了点酒,再加上心中烦闷,索性放纵一回带着好奇心循声找去。
终于在不远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就着昏暗不清的光线,董贤隐隐约约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趴着一个人,以身形来看,应该是男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活着。
董贤呼了口气,拍拍手准备走人,虽然刚刚那个瞬间只瞄了一眼,他就已经看出,这个人绝非普通人。这个人的脸部轮廓非常深邃,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毛发也十分茂盛,由此看来,不是汉人,有这种面部特征的人,董贤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匈奴。大汉虽然与匈奴一时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谁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所以,他不想惹麻烦。况且,依这个人的穿着配饰来看,应该不是普通老百姓,既是如此,他就更不想引祸上身了。
谁知刚迈出一只脚,另外一只就被人紧紧抓住,力道之大引得董贤不得不忍痛蹲下/身来,艰难的一根一根掰开紧抓着自己的手指,掰到第三根的时候,耳边“嗖”的一阵凉风,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接着便是生硬的汉语:“你是谁?要干什么?”
董贤先是一惊,随即努力压下心头的惶恐,镇定道:“我要是想做些什么,你现在恐怕是一具尸体了。”
那人“哼”了一声,道:“好利的牙齿,你们汉人向来狡猾,我不能相信你。”
董贤面不改色道:“信不信由你。但是你要知道,”顿了顿,成功的引起那人的注意,董贤义正言辞喝道,“这里是大汉,不是你的国家。由不得你胡作非为。”
男子一听,冷笑着把刀往他脖子里送了半分,道:“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你说会不会有人知道?”
董贤也回他一声笑,是嘲笑,“天子脚下杀人?你信不信,若是今天杀了我,明天你的头像就会贴满整个长安城被通缉?”
身后之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董贤趁机道:“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刀上的寒光闪了闪,董贤后悔不迭,糟了!太心急了。
果然,那人哈哈一笑,道:“你们汉人果然狡猾,要是我放了你,你跑去官府告官派人来抓我,我还怎么逃?要是杀了你——”手上用力,刀又往前送了半分,董贤甚至能听到刀刃划破肌肤的声音,男子粗重的喘息喷在耳边,“要是杀了你,至少我还能多藏几天。”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背后的压力也骤然减轻,董贤回头,男子捂着腹部半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正是逃跑的最好时机,董贤刚一动,手就被拉住,男子抬头盯着他,眼里满是痛苦之色,哆嗦着苍白的唇说出两个字:“救——我——”
董贤面露犹豫之色,看样子,这人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若是救的话,刚才之事已经说明这人绝非善类,救了之后恐生意外;若是不救,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面前消失,自己于心不忍。左右挣扎衡量了半天,董贤一咬牙,决定赌一把,架起那人的手臂从后颈绕到胸前,沉声问道:“撑得住吗?”
那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走,不要说话,节省体力。”董贤转头盯着他的眼郑重道。
男子闷哼一声,艰难的依靠着董贤站起来,果然没有再说话,一声不吭的跟着他一步一步的往董府走去。
刘欣皱眉看着床上全身光裸的少年,斥道:“怎么回事?”
“回陛下,”张公公谄媚道,“这是李大人特意献给陛下享用的。”
刘欣没有再看床上的人,面带厌恶道:“带下去。”
张公公的笑顿时如冻结了一般凝固在脸上,他亲眼看见陛下跟那位耳鬓厮磨,以为陛下好这口,就自作聪明的透露了口风给想要升官的李大人,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崩紧了脸上的神经线到外面低声招呼了两个宫人进来,毫不怜惜的拉着床上之人出去,少年如同受了惊的兔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转向刘欣怯怯的求助:“陛下饶命。”
“要是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就不用活着回来了。”冰冷的话似乎响在耳边,少年不禁打了个冷颤,不顾疼痛的“咚咚咚”磕起头来,惊慌失措的不住喊着:“陛下饶命,饶命,饶命……”
喊着喊着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粘湿一片。身子被大力拖着往门口走去,他心中明白,只要出了这个屋子,自己就再没有活命的机会,顾不得其他,十指紧紧扣着地砖,指甲深深陷进地缝里,白嫩的双手染上污黑。
两个宫人见拖不走他,便伸脚踩上他的手,企图逼他松开。
耳边的哭声吵嚷声许久都没有归复平静,刘欣不耐的回头,看到这一幕时,瞬间震惊了,紧接着便是怒气涌上心头,简直是反了!几步上前甩了那两个宫人一人一个耳光,厉声喝道:“朕让你们带他下去,不是让你们带他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qaq
34第三十四章
两个宫人被刘欣突然发怒甩过来的两记耳光甩懵了,反应过来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张公公见情况不对,连忙跪下,左右齐下手甩着自己耳光,嘴里不住说道:“小的该死,陛下恕罪。”
刘欣随舀起旁边的一件衣服覆在少年身上,小心抱起他,踹开地上唯唯诺诺的宫人,怒道:“拉出去杖毙。”
两个宫人一听,顿时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上,连求饶都忘了,直到胳膊被人拽起才恍然回神,头如捣蒜般磕在地上,涕泗横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刘欣不耐的抱着人走出殿门,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前襟,刘欣低头,少年湿润润的眼睛望着他,怯怯道:“陛下。”
“嗯,”刘欣脸色稍微转好,温和道:“怎么了?”
少年小声道:“南思求陛下不要杀人。”
刘欣刻意忽略他的话,微微笑着问道:“你叫南思?”
“南思求陛下不要杀人。”少年见他转移话题,遂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刘欣奇道:“他们之前如此对你,你不恨吗?”
南思眼里闪过惊慌之色,心中仍有余悸,刚刚几乎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怎么会不怕?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发觉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既是如此,又怎能让他人因自己而丧命呢?
刘欣看着他脸色不断变化,遂把他的话抛在脑后,准备抱着他去清理身上的污痕。谁知刚走了两步,前襟又被拉紧,少年怯怯的眼神里透着坚定:“南思不恨,求陛下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