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池清在南疆领兵作战时,曾解过单峰的被围之困,当时单峰都打算自杀殉城了,不想竟等到骠骑大将军,将他们几百的残兵救出。
单峰恭恭敬敬地将池清引到上座,带着众人给池清磕头。赵虎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追余杭亦,池清的声音刚响起,他眼睛就追了过去,余杭亦趁机,狠狠朝赵虎胸口踢了一脚。
这一脚也是白踢,赵虎的身子就像是穿了铁甲一般,反倒踢得余杭亦脚疼不已。
大将军来了,宴会便可正式开始。反正不能伤余杭亦,单峰让赵虎和余杭亦比划的劲头也没了,只招呼着开宴,让人上菜。
开宴了,便有人来领着余杭亦他们这些小武官另外在西面坐了张圆桌,不似池清他们一人一张长案。各个当地的文武官员以及富绅名士,陆续给大将军请安,奉上礼物。他们坐在东面。
张子和挨着余杭亦,低声问:“没事?”
“能有什么事。”余杭亦嘴硬。
“不想您竟还有这等的功夫,我瞧了瞧,八九品的小官当中,数那个赵虎拳脚好。单峰就是不怀好意。您能跟赵虎过上几招,还能毫发无损,这个仁勇校尉当的也不算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说什么呢。”余杭亦低吼。他吃了几口,觉得没意思,往池清那边瞧瞧,池清忙着呢,不断有人给他磕头,奉上礼物。他这边只有个说话难听的张子和,与个笨的要死的李瑞倾。
余杭亦扔下筷子,往船上走。刚上了船,就看见连峰在船边挽裤腿,像是要跳河。余杭亦上前抓住连峰:“你干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却看见火头军的大水缸后面露出颗脑袋来,露了露马上又收回去了。余杭亦倒是看清了那颗脑袋,是整天用嘴骂人而不是吃饭的白术的脑袋。
“东西掉了,我得去捡。”
“你水性又不好,我找个水性好的帮你捡。”
“不必。”连峰跳下去,半响,捡个块玉佩上来。在身上擦干,小心收好。
余杭亦想起件事情来,本想问张路,见了连峰,忍不住问:“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皇榜。那天的皇榜贴的是什么内容?”
“哦,有个皇子被斩首了。”
“哪个皇子?”余杭亦抓住连峰急问。若是他父亲追随的那个,那他父亲岂不是要被连累。不只他父亲,皇帝连皇子都斩了,杀他们家满门都是少的,怕是会诛九族。
连峰见余杭亦身形不稳,忙扶住:“你怎么了?”
“张、路。不,找池清。”都过了这么些天,他父亲哪里还能有活路,这个时候再找池清也没用了。余杭亦推开连峰,往船后走。
69父亲出场
“战校尉怎么了?”冯罗往岸上走,看见余杭亦失了魂般往船后跑。他试着拉了一下,以他的手劲,竟然没能拉住余杭亦。他想着问余杭亦是不行了,先过来问连峰。
连峰翘着他的兰花指在拧衣服,闻言抬眸道:“他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皇子被斩,皇帝还没怎么样呢,他跟死了亲爹一样。”
冯罗一听急了:“谁跟他说的这事?”
“我啊。”连峰抬手优雅地沾了沾顺着头发流到下巴的水珠。“他问我上次跟他说的皇榜上是什么内容,我就说了啊。”
这个张路好死不死的问余杭亦皇榜的事作甚,这下可好,要是余杭亦吓出个什么事来,他们要怎么跟大将军交代。“他还说什么了?”
“好像叫了什么路的名字。哦,他还……”连峰凑近冯罗,压低声音道:“他还直呼大将军的名讳。说起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幸好没人听见,要不然恐怕得吃军棍。”
“他要去哪儿?”
连峰叹口气:“他脸色白的很,回房间吧。我拧完衣服,去找白术,让白术去看看他。”他也想追过去,但是估计没一刻钟他就得疼死。白术明知道他不能遇寒,还把东西扔到水里,他难道就怕那点疼不敢去捡?想得美,别说现在江水还未结冰,就是结了冰,他砸个窟窿照样跳。
冯罗没去追余杭亦,上了岸,并不敢直接找池清,而是躲到暗处发了个紧急的信号。池清听到声响,便能明白是余杭亦出事了。
等了约莫吃半盏茶的时间,池清悄无声息的站到冯罗面前。后者忙将事情倒豆子似的匆匆说了一遍。
“他现在呢?”
“属下派人盯着呢,方才折腾出来一条小船,要去附近的古铜城打探他父亲的消息,我让人找借口把他拦了下来。”
古铜镇。池清垂下眼眸,唇紧紧抿成一条细线,半日不曾言语。冯罗被池清周身越发冷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池清听到声响,起唇道:“把他和他父亲送到古铜镇,安排他们见面。”
“大将军!”冯罗惊呼。之前不是安排好要从余罗天与其他余家人嘴中查出真相的么,不是还要彻底揭破余杭亦的身份,好让余杭亦成为大将军的妻,为何到紧要关头又变了。“稍微狠一点心肠,属下会安抚好夫人。”
只要坚持几天,让余杭亦难受几天而已,就能把事情定下来,不再这样吊着大将军,也给他的那些探子兄弟们条活路。
是啊,只要狠下心肠,就能把战必胜变成他的妻,可是,若是余杭亦受不住打击怎么办?他不能自私到不顾余杭亦的身体。白术说过,余杭亦不能受大的刺激。
而且,即便余杭亦完完全全成了战必胜,即便成了身上满是疑点的战必胜,只要还是他的,只要他还能懂余杭亦的心思,就够了。什么事,都可以不追究。
“大将军!”冯罗急道。
池清低头笑了笑:“冯罗,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直当个什长么,又为什么把余杭亦交给你护着?”
冯罗咬唇不语,大将军曾说过他的长处。
“因为你脾气好,心肠软,能够不动声色的待在别人的身边。怎么今日对他反倒硬气心肠来了?”
“因为……”冯罗没敢往下说。因为他心疼大将军,不迈出这一步,大将军怎么能得到余杭亦的全部。
池清又问:“对他的那些哥哥动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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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校尉?”冯罗拉住余杭亦的小船。“我给你准备了匹马,要去古铜镇还是骑马吧。逆行而上,没半日时光是走不到的。”
余杭亦跟着冯罗上岸,牵过马问:“哪来的马?”自从他成了水兵,他的马就被越城给抢回去了,连峰他们的马也没留住。为了匹马,季庄几乎要同越城吵起来。越城带着的骑兵视马如命,带走他们的弓箭可以,马就想都别想。
“萧将军给的啊。”
“萧将军?”余杭亦上马握住缰绳。
冯罗也骑上一匹马,笑道:“萧将军让你去古铜镇采购粮食杂物,还发了一百两的白银。连峰和白术也同咱们一块去,他们俩和季庄他们已经在前面等着咱们了。”
白术要去采购药材。他们军医出门,至少要有两个兵护送,这次跟他们同行,就不用特别再拨人手。
去的都是余杭亦自己的人,就是他当伍长时带的那几个人。在峡天谷立了功之后,都让余杭亦给提了起来,最小的也是个伍长。
几人一路策马狂奔,高宿笨重,有些追不上大伙的速度,季庄勒马,等着高宿追上来。“校尉怎么了,前面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啊?”
季庄笑道:“咱们校尉不就是那急脾气。倒是连峰有些奇怪,平时就嫌马硌的他屁股疼,今个像是跟白军医赌气一样,使劲往前跑,瞧他跑的脸色都白了。”
“岂止是脸白,他后背的衣裳全湿了。”
两人停了会,不敢多逗留,加速追上去,不想追了一刻钟,反倒被冯罗拦了下来。
“连峰突然晕倒了,你们两个按着白军医写的回去拿药,我和白军医留下来照顾他,快去快回。”要不是连峰看起来十分危急,冯罗都该偷笑了,不需他动手脚,余杭亦就能摆脱所有人独自进古铜镇。
“快走啊。”白术吼道。他脸色苍白的与他怀里的连峰有一拼,声音抖得不成调。
都怪他,要不是他和连峰赌气,把连峰送他的玉佩丢到江里,连峰也不会受寒。他为什么就是要和连峰对着干,明知道连峰身上疼,还要激连峰同他一块去镇里。连峰若是因为他出了什么事,他就陪连峰一起赴黄泉。
“别担心,这儿离咱们的船不远。”冯罗蹲下来劝慰白术。“你就没有随身带些保命去毒的药丸?”
“那些都不管用,不管用了。”在船上,他把能给连峰吃的药全塞到连峰肚子里去了,可是能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连峰算是落下病根了。
他问过父亲,父亲说他的针法没问题,是连峰以前身体遭受过极大的损伤,以至于不能再承受他的冰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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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亦离开时,连峰还没晕倒,只是差点从马上掉落,让冯罗给救下扶到路边,喂了些水。当时连峰还和白术拌了几句嘴,有白术在,余杭亦也不怕连峰出事,交代冯罗留下来给白术做帮手,自己匆匆奔古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