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
为了两个仇人,搭进去自己的命,亏本了。
余杭亦从严字行的尸体上拔下来几根针,他是不到断气决不放弃的人,哪怕手里是短短的针,也要和拿着大刀、弓箭的无数官兵拼上一拼。上条命是他自己结束的,那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而且也有报复池清的成分在。这条命,他宁可死在对手的刀下,也绝不自己放弃。
老天爷好不容易发次善心,多给了他一条命,还是让他给糟蹋。明明知道为了仇人搭了命进去不值得,一时脑热还是答应了池清,办事的时候,又因为贪心而让自己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如果非得要死,他更希望杀死的仇人是池清。
可是为什么老天爷都把他送到池清身边了,他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下手。他要杀池清比杀这两个人容易多了,池清给了他信任和机会。
余杭亦往后退,官兵碍于他手里的毒针慢慢逼近。余杭亦一脚将面色发黑的尸体踹向官兵,不知是这几日已经练出来了,还是生死关头老天爷相助,尸体飞出去竟然撞倒了屋内大半的官兵。
他抢过大刀,就要往屋外冲。他不能跳窗户逃走,此刻没有箭射进来,但是外头瞄准他的弓箭可不少。
他举起刀对准一个官兵,三四个官兵也举着刀对着他,窗□过来一支箭对准他的后心。在那一刹那,余杭亦只能听见他自己心跳声,砰砰砰,像极了在大喜之日他被池清压倒在床上时的动静。
“走。”有人扯他的胳膊,身子被一股力道往外带。等到了走廊,他才看清来救他的人正是他后悔没有杀死的那个池清。
走廊里还有不少的官兵,池清左手拽着他,右手拿剑与官兵拼搏。余杭亦被池清给扯得头昏脑涨,脚总是不能沾到地,被池清给拉扯着不断的变换地方。
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跑上屋顶,外面是严阵以待的弓箭。池清用胳膊肘撞了下余杭亦的胸口:“你没事吧,等会我掩护你往西巷逃,有马。东巷的马有问题,快走。”
“那你……”余杭亦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清给推了出去。池清挡在他前面拦截射过来的箭,他就只要拼命的往西边跑便可。
屋顶用的是一种光滑的红瓦,余杭亦要是留神走在上面,也能走的安稳,可他跑起来,重心不稳,身子顺着屋顶的斜坡往外滚。
在他即将摔落的那一刻,池清才终于分神过来拉住他。箭带着风声从余杭亦脑袋旁边过去,插入池清手臂一侧的墙壁。
余杭亦这才抬头注意到,池清右臂的衣裳已经全红了,血还沿着池清的手,流到他的胳膊上。
他看见池清额头很快青筋密布,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池清已经把他拽了上来,并且猛然把他往西面甩了出去。
余杭亦从屋顶滚落到地上,箭射入到他脚边的土地里,马受惊仰天嘶鸣。他急忙站起来,跳上马背离开。
“格杀勿论。”
“杀。”
堂堂骠骑大将军,对付一群官兵,应该是绰绰有余吧,是受他的连累,所以池清才逃不出来。
也或许池清死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的结果。死了三个仇人,而他还活着,以后还能建功立业,甚至取代池清的地位,成为大奉朝的英雄。
不管怎么说,他都该不回头的走掉。
余杭亦勒紧缰绳,死死的咬住唇,不及多想,调转马头往回跑。池清送屋顶上滚落,摔在地上,官兵也追了过来。余杭亦弯腰,使足了力气拽起池清扔到马后,骑着马迅速离开。
*
因为远离官兵的火把,余杭亦很快借着黑暗躲了起来。他下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粗暴的把昏迷的池清从马上拉下来,抬脚狠踹。
他真是脑袋发昏了,居然会回去救人。他就该砍了自己的手,拉什么不好,非得把大仇人给救回来。
余杭亦踢累了,就坐到池清旁边发呆。想想以前的事,想想重生后的事,无论想什么,他都无法理解自己在那一刻为什么会返回去。
“今日你救我一条命,我大人有大量,先还你一条。等有朝一日,我有了与你对抗的本事,再亲手杀你不迟。”余杭亦终于找到救人的理由,站起来,再朝池清胸口狠狠踢了一脚。
池清被这一脚给踹醒了,侧过身吐出口猩红来。
余杭亦仰着下巴,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下瞟。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池清浑身都是血,右臂自然不必多说,左肩膀还从后中了一箭。满身血污,发丝凌乱,双眼紧闭,唇色发白,躺在地上的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余杭亦何曾见过这样的池清。他眼里的池清,永远是高高在上,可以随意支配他人生死。
如果放任池清就这么流血下去的话,那么他的仇也能报。
“啊。”余杭亦往破旧的墙壁上打了一拳,疼痛让他清醒不少。他不能任由池清就这样死去,这算什么,池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他心里的痛还是会痛。他还是不能彻底放下过去。
池清死了算什么,不给他一个交代,绝对不能死。
“战、必胜。”池清睁开眼睛。
余杭亦蹲下身:“我随身带了点止血的伤药,换过衣服落在客栈了,我回去拿,你有本事就活到我回来。”他因为骑马总是摔伤的缘故,所以随身携带伤药。
“等。”池清抬手抓住余杭亦衣袍。
“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余杭亦掏出匕首,将池清抓住他的那片衣袍割开。池清的右臂伤的很重,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颜色。池清就是用这只手,把他扔到了安全的西巷。
说什么去粮仓,若真去了粮仓又怎么可能来救他?
“你有话说?”余杭亦又蹲下,将耳朵送到池清嘴边。
池清道:“你、若不、愿、回来,客栈里、的、包袱、给你。”
☆、两人分开
余杭亦把马牵走藏好,他翻过矮墙头,偷偷打开一户人家的门,把池清背了进去,塞到那户人家的柴房。
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把衣服下摆撕成条,给池清止血。池清已经昏过去了,眉头还是紧皱着,连昏迷也不能放下心来。
又在担心什么呢?
轻手轻脚掩了门,余杭亦溜回客栈。刚有了个教训,他这次耐心地在客栈周围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埋伏这才从窗户钻进去拿了包袱和药走人。
据他的猜测,官兵应该是萧峰云埋伏在周围的,否则也不会以萧峰云摔杯子为信号。萧峰云一死,官兵无人指挥,客栈才没有被搜查埋伏。
拿了东西,余杭亦快跑着回到他安置池清的地方。可等他翻墙进去了,哪里还有池清的身影。池清伤重,还在昏迷中,不该能自己走人。
谁把池清带走了,官兵?
余杭亦瘫坐在地上,若是池清被官兵带走,哪里还能有活路?池清会死,池清一定会死……
他想看清楚地上有没有拖动的血迹,月光黯淡,只能看个大概,不甚清楚。身上没有火折子,他想看看包袱里有没有。打开包袱,里面有几张百两银票,被人细心的叠好,放在最上面。旁边是些碎银子,碎银子下面是两身普通人穿的衣裳,衣服下面还有几个不同颜色的瓶子,瓶子旁边是个金银错的扁平盒子。
他拿出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正合身。脱了沾满池清血污的衣裳,换上干净的衣裳,鼻子还是能闻到浓烈到想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几个小瓶子上面粘有字条,是池清刚劲的小字,上面分别写着哪一种药是伤药,是哪种伤药,哪一种是毒药,又是什么样的毒药,写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其中有一瓶纸条上面多出行小字“银针之毒”。
他打开旁边的盒子,果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针。他手腕上的千针匣,也是池清从包袱里掏出来的。
冒死去救人?
还是走开,继续去当他的兵。池清死了,而池清打仗经验所写成的兵书,天下只有他一人看过。但凭这一点,他还愁没有出头之日。
只是。余杭亦攥紧银票,池清为什么会给他准备包袱,这个明显是让他逃亡的包袱,在他从客栈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床尾了。
他醒来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池清的右手臂是在去救他之前受的伤。池清带着他往外逃的时候,出剑的速度大不如从前。又是谁伤了池清?
*
冯罗受到命令后,就急忙去找余杭亦。满城都是官兵,说是县令和钦差遇刺,要挨家挨户的捉拿刺客。他没敢骑马,小跑着去找人。
他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前面闪过个人影。他瞧着很是眼熟,就快跑两步,想将那个人拦下。不想,他的胳膊还没够到对方的肩膀,就有柄发着绿光的匕首冲他刺过来。
“必胜,是我。”冯罗躲开。余杭亦的功夫比他差的太远了。
“冯哥。”战必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冯罗的胳膊不放:“快跟我走,去救大将军,他被抓走了。地上没有血迹,我不知道他被抓到哪里去了,我们可以去牢房看看,去抓个官逼他把大将军交出来,快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