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席话正气凛然铿锵有力,并且掷地有声。若是一个年长的人在他面前这样愤怒指责的话,唐季惟估计会很受教,但是,这是一个才四岁的太子,在与有荣焉之时心里也泛起了丝丝的心疼。
“殿下,臣对于你真能如此重要吗?”唐季惟问。
小太子分得清什么时候是耍赖顽皮的时候,什么时候又是严阵以待的时候,唐季惟明显松动的语气让他升起了希望,更是严肃肯定的点头。
“若有太傅为师,悉心教导本宫,那么后秦的江山必定不会折损于本宫手里,父皇的心血必定得以发扬,黎民百姓必将共享盛世太平!太傅尽可衡量便是。”太子抿着唇皱眉掷地有声的说。
唐季惟点头,吐出一口浊气,掀袍下跪:“今日蒙受殿下伯乐之恩,往后必定倾尽所有来报还殿下,臣受殿下青睐再次入宫,望殿下能谨记今日所言!”
韩肃庭深感肩上压力颇大,为了太傅也为了父皇,这一点头便是数十年的勤政爱民。
而唐季惟和太子都不曾预见到,在这么一个并不郑重有些草率的场合,师徒许下的承诺延续了后秦百年的繁华强盛,开创了又一个被万人称颂的太平盛世。
“老师,父皇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嗯?殿下请说。”唐季惟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笑得有写牵强。
太子抿着唇,瞧了一下太傅还算勉强好看的脸色,说:“父皇说太傅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南巡?唐季惟想,这一切大概是永远无法逃脱的怪圈了,一环接着一环让他们这相互怨怼的人永远也无法肃清眼前的景象,兴许这就是命吧,命让他们作为兄弟厮杀怨怼,命让他转世回来,而现在,命运似乎妄图改变这一切,这一次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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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or三更?我想想~
☆、57
开春第一日便是公主大婚,筹备了一个冬天的婚礼应该是圆满喜庆的,但因为李徽礼前些日子不幸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连腰都被马蹄给踩伤颇为严重,所以本该风风光光的大婚,却迎来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新郎,这难免对于公主来说有些懊恼失意了。
“皇兄来了吗?”公主坐在新房之中惴惴不安的问。
陪嫁侍女玉屏走过来,说:“回禀殿下,未见皇上的圣驾!”
玉成一把掀开红盖头扔在地上,恼怒之极,尖声大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郎坐在轮椅上举行婚礼,现下连皇兄也未到,这是要活活气死本宫吗!”
玉屏知道公主的脾气,若是让她不好过了铁定会连累她周围的人不好过,而新姑爷府上远远没有侯府王府那么气派大方,才三进三出的院子着实配不上公主殿下的身份。
“公主,您消消气儿!皇上日理万机来迟很是正常,现在才过午时,晚上才开宴呢,您再等等!”
“等等等,这得让本宫受多少苦?嫁给章渊那个不中用的好歹是万民开道锣鼓喧天的庆贺,礼节规格都少不到哪里去,你再看看现在这个,聘礼还没有本宫的嫁妆值钱,这能与外人道么?皇兄再不来,这婚礼的等次又得降低一个规格,这不是生生打本宫的脸么!”玉成揪着新服愤怒的瞪圆了眼睛。
事实如此玉屏也不好再出言安慰,只是吩咐小厨房做点小糕点来别让公主饿着。
“回禀玉屏姐姐,这府里没有小厨房,大厨房在准备晚宴也腾不出来,您看这……”府里的一个小丫头怯懦的来报。
玉成差点没气得昏死过去,让人狠狠赏了那个小丫头几巴掌才消散了些怒气。
唐季惟没有来参加婚礼,虽然同是同僚,但是他和李徽礼的关系朝中早已多重猜测了,只是让叶生送了礼去聊表心意就罢了。
现下他已经辞了兵部的官职只做太子太傅,韩缜也批准了,只是将他在宫中的时间又延长了两个时辰,到用完晚膳才可以出宫回府。
韩缜将挑选太子伴读的任务直接交与了他,让他一力承担并妥善处理。唐季惟不得不抽出时间来了解各个世家公子的品性德行,学业有又不有成倒是其次。而现在唐季惟手中握有“生杀大权”,那些有求于他的自然是百般讨好,侯府的珍品和公伯的玉器源源不绝的送往了唐府。
唐季惟让人禀报给了皇帝想充作国用,被皇帝一句“给你了就留着吧”给打发了回来。叶生将这些珍品古玩一一登记在册,一把大锁锁在了才腾出来的库房里,并把钥匙呈给了萧氏。
唐季惟站在书桌前习字,太子在临窗诵读,书声琅琅衬着阳光明媚,春天来了,一件件厚重的衣服在减少,连心里的负担像是也回暖了一般,变得轻悠悠的了,宫殿里的杏树都抽了芽绿油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可喜。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脆的孩童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鸟叫,唐季惟不免嘴角笑意满满,搁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准备去打趣一下太子殿下怎么个君子好逑之法时,就听见外面通传的声音,皇帝来了。
“太子今日功课如何?”韩缜抬手让跪在地上的人起了身,又兴致勃勃的问起了太子的近况。
“儿臣正欲把这一段背下来,父皇就来了。”太子殿下甚是高兴的和韩缜分享今日的“成就”,瞪圆了眼睛作着严肃认真状。
韩缜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旁边敛眉低头的唐季惟,对太子说:“那要时常记得聆听师傅的教诲,师傅是你请回来的,你有责任把他安顿好让他满意。”
“儿臣明白,谢父皇的提点!”太子殿下近日掉了一颗乳牙,一笑起来总是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幸好门牙尚在,不然就漏风阵阵了。
韩缜看唐季惟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心下一痛便回转了目光,瞧着桌上的大字飘逸自在,也知道他囚笼般的皇宫终究是把人困住了。
“唐卿留下来陪太子用完晚膳再出宫吧,朕看太子跟你一起用膳总能多食半碗。”韩缜这才把目光堂堂正正的投向他,语气依旧威严却藏匿不住温柔。
“臣遵旨!”唐季惟拱手弯腰,低着头应下了。
韩缜再待也无意义,便鼓励了太子几句起驾回了勤政殿,出门的时候还随口叮嘱他们好好伺候太傅,想了想自己的多余,又自嘲着离开了。
李昇见着皇上如此,虽然百般心痛但是也无计可施,硬把两人凑在一起也只是让唐季惟烦闷不已,可皇上何时这么关心过自己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唐季惟在么!
李昇向魏琳讨教法子,却不知魏琳也是无可奈何,当年的情况他们都是知道的,顾家谋逆跟顾贞观没有半分干系,却生生的被醋酸了自己的皇帝勒死在了牢狱之中,这样的“深仇大恨”换做别人早就挥刀相向了,哪有现在那位那么镇定万分呢!说来说去改善两人的关系无异于痴人说梦,至此李昇和魏琳也别无他法只得束手无策了。
唐季惟和太子正用着膳食,又听见外面通传四王爷来了,太子殿下立刻高兴的滑下了凳子,笑眯着眼睛翘首以盼。
“哟,殿下这么多礼!还来迎接臣了?”韩既夏踏入殿中,穿着青绿色的袍子摇着玉白扇子扇子就晃进来了。
“臣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唐季惟站起来施礼。
韩既夏一合扇子,挑起桃花眼瞧了一番才说:“许久未见你倒是消瘦不少啊,本王听皇兄说你中毒至深无奈剃了头发,可本王觉得这美人就是不一样,戴着帽子都能流转风情俘获一干人的心呐!”
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嘟着嘴背着手说:“皇叔太过轻佻,这样不好,太傅是本宫的老师,皇叔莫要失了分寸!”
韩既夏凑过去捏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脸,把他的脸完全捏得神情完全不像他父皇附身了为止。
“真是有辱斯文,快放本宫下来!”
太子被韩既夏提在了半空恼怒不已,望向韩既夏的眼神也开始不友善的刺刺冒火了。
唐季惟从韩既夏手里解救出了太子,整理好太子的衣袍,眉眼未抬的说:“四爷游戏民间惯了怕是不懂宫中礼节了,羞辱臣也就罢了,失礼与太子冒犯储君可是不小的罪过,王爷可要自行保重,明日早朝被参了一本可别觉着臣没有提醒你!”
韩既夏见把两人都逗炸毛了才笑嘻嘻的走过去,抚着太子的头发又被他巧妙躲开,给唐季惟施了一礼又被唐季惟背过身去。
“哎,本王失礼了失礼了!给两人大人道歉万勿责怪呀,不然把本王捆至皇兄面前,本王皮之何存啊?”
太子噗嗤一声没兜住笑了场,唐季惟也微微勾起了嘴角。韩既夏放心的坐在了餐桌旁边,招手让旁边时候的太监再添一副碗筷。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唐季惟也坐在了餐桌旁边,用公筷给太子殿下夹了鲜嫩的鱼肉放到碗里。
“ 谢谢老师!”太子笑弯了眼睛,低着头认真的挑刺。
韩既夏喝了一口鸡汤,咂摸了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再给自己盛了一碗,回答唐季惟的问题说:“前面已经把南巡的事提上了议程,皇兄让本王督办,所以这个时候本王还能在宫里乱窜,唐大人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