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衍宣和几乎全是浑浑噩噩的过去的,而等他们沿着老人外出采买的路线,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心知自己最好不要在大众面前露面,免得那些杀手又来追杀他们的谷梁远两人便告辞了。他们可不是衍宣和,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保护。而谷梁远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少年,也没有能够出现在衍宣和身边的实力。
只是令衍宣和颇为尴尬的是,谷梁远如今也算是他的班底,现在他要走,可逃难中的衍宣和身上却连一点钱也没有。也许是看出了衍宣和的顾虑,谷梁远笑了,他也不是没有积蓄的。他们之前与那些小乞儿把银两都藏在了一处,只等这回事毕,便可以取出来,大家一起做些小生意或者买地什么的。现在只余下他与孙二两人,那些钱足够他们舒服的生活到二十多岁了。
之后昭帝的人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两位皇子在失踪了四天以后,终于回到了元谷外的营帐。昭帝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召见了他们,甚至连让他们换身衣裳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身上穿着的,还是落崖当日穿着的骑装,不仅多处被划破,显得破破烂烂,再加上两位显然从来没洗过衣裳的皇子,虽然爱干净的每天漂洗,但上面沾着的血迹污泥,却依然残留,头发是披散下来的,脸色也苍白的吓人,衍宣可的手上甚至还有着简易的用树枝固定的夹板。
看到眼前的这两个少年,原本欣喜于两人归来的昭帝,忍不住走近前来,轻轻托起衍宣可的右手,甚至心疼得落下泪来。“你们两个受苦了。这都是朕的过失啊!”昭帝伸手拍拍衍宣和的肩,难得如此情绪外露。
衍宣和的心中更是复杂。看见昭帝如此关心他,心中不仅没有前世盼望终于实现的激动,反而满是歉疚,他甚至根本就不是昭帝的孩子!这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衍宣可居然喜欢他!而要知道衍宣可是昭帝唯一的孩子了!他又如何能坦然接受昭帝的父爱?
两位皇子的回归在营地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过不多会这个好消息就传开了,原本有些坐不住的,如**等人也安分了下来。只是对某些人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听人特意来报信的慧妃恨得连帕子都几乎要撕碎,咬着牙根阴沉的道:“你是说八皇子殿下他们已经回来了?而且八皇子虽然伤了右手,但治疗及时已无大碍?”来回话的小太监本以为来通报这个好消息,是一门好差使,哪里想得到一向和善待人的慧妃不仅没有发赏,反而还有些失望。失望?他身子颤了颤,咽了口吐沫,小心的回答慧妃的问题。这些贵人的心思他还是别猜了,只求快些出去,免受迁怒罢了。
可是慧妃又怎能不失常?她早已经想好了,昭帝只有这么两个孩子,若是都死了,昭帝必定不能忍受自己无后的局面,总归还是要有人给他生个孩子的!后宫这么些女人,郑皇后已是不可能,之后便数她位份高,出身好,只要衍宣可死了,慧妃不仅可以有个孩子,将来说不定还能让昭帝废掉郑皇后,立她为后!她一直就想成为那个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在昭帝身边的女人!
自从慧妃得知衍宣可两人出事的消息后,日思夜想的就是能收到两位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要不然便是盼着两人落下了什么终身不愈的残疾,要知道有残疾的皇子就自动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光是想想自己将来的儿子继承大统,那两个女人的儿子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便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是谁能料到那两个小贱种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呢!当满心期盼被这冰冷的现实猛的浇了头冷水,慧妃没有立时怄得吐出口血来,已算是她平日涵养好了。
在随昭帝避暑的队伍中,要说比慧妃更不待见衍宣可归来的,只怕没有,仅次于她的却还有一位,便是郑国舅**了。之前两位皇子失踪的事情,昭帝下了封口令,到底还是瞒了两日,最后是调动的人越来越多,到底还是露了风声。而现在两位皇子归来,这么个好消息,自然只会传得更快了。
属下来禀报的时候,**到底还是愣了愣,才颇觉复杂的应了声,又嘱咐属下去提醒衍宣和一声,千万别在递消息给郑皇后的时候说漏了嘴,衍宣和遇刺之事,他可是瞒着郑皇后的。**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衍宣和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侄子,他虽然看重权利,但颇心疼妹妹的他,待衍宣和也是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甚至比郑瑾远看得还要重些。
衍宣和的归来,**也是松了口气的,谁都知道,若是没有了七皇子这杆大旗,郑氏的实力立马会缩水一半。只是衍宣可也安然返回了,这便有些不好了,若是衍宣可没能回来,之后的日子他们便会好过许多。
要说真心为两个皇子的平安而高兴的,只怕就只有昭帝一人了。虽说平日看着不显,但昭帝毕竟是个父亲,此刻儿子突逢大难,死里逃生,也难得真情流露了一次,不仅留着两人吃了顿饭,还自己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絮叨了许多,话里话外还提到了两人的婚事,只说两人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便可对他说,他还等着抱孙子什么的。
听了这话,衍宣可淡淡的扫了一直不愿直面他的衍宣和一眼,衍宣和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他才不会为了避开衍宣可就随意娶妻呢,只是……他心中掠过了郑秀璃的身影,若是可以,他还是想要娶这个恶毒的女人,他想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怎么从自以为得计的天堂,摔落到地狱中去!
两个儿子之间古怪的气氛,昭帝自然察觉到了,但他只以为两人刚刚逃过追杀,现下还没能缓过劲来,便笑了笑让他们两人回去歇息了,就是他自己,也是多日不眠不休的,该要缓一缓了。只是昭帝就算是想破天也想不到,衍宣可居然会喜欢上衍宣和,还在一时冲动之下告白了吧!
出了昭帝的帐篷,衍宣和再没有看过衍宣可一眼,就算感觉那人悲伤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的背上,也装作半点感觉也没有的模样,心乱如麻的回了自己的居处,连善财更上层楼的唠叨功力也没能让他分出半点注意——接下来应如何做,他该好好思量了。
衍宣和认为自己最受惊吓的,无过于上一世亲耳听见郑皇后说出自己的身世。可那只是仇怨,他只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便专注于复仇了。而现在,另一件事却成了他如今的第一烦恼,他怎么也想不通,他资质平平,琴棋书画射箭骑马,无不是经过苦练才有了如今的水准,跟天赋奇才的衍宣可仍有相当的差距,两人相处的时日也不多,衍宣可怎么就会喜欢上他!若不是清楚的感应到衍宣可对他起了反应,只怕他还会以为这是谁给他开了个荒谬的玩笑,这……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那天的尴尬场景,衍宣和忍不住捂住了自己通红的面颊,确实有些羞恼了。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到了昭帝。昭帝一直是他心中的榜样,虽说昭帝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他向来是将他当做父亲看待的,若是衍宣可因为他而令昭帝绝后,衍宣和痛苦的闭上了眼,他绝承受不起这个代价的。
一夜辗转反侧的结果,是安然回营的七皇子殿下,再一次病倒了。自中了毒之后,他的身子骨便差了许多,之前在外又是落水又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他还庆幸自己没有病倒,其实不是他身子好了,只是他心里提了口气,一直勉力支撑着,这时回了安全的地方,松懈了一下,各种症状便都冒了出来,病势一下子就极严重了。与他相反的,是身体底子较好的衍宣可,虽然一开始病得重,但如今已是好得差不离了。
“太医如何说?”第二日得了消息便赶来的昭帝斜坐在衍宣和床边,手指怜惜的拂过上衍宣和烧得通红的脸,却为手下的温度烫得一惊:“怎么会如此严重!”太医战战兢兢地道:“七皇子殿下这本是风寒,拖了几天,已是难治,又加上思虑过度,病势已经……”说着那几个太医都跪倒在地,抖着声音道:“臣等无能,还请陛下有所准备。”
“准备?朕要什么准备!”昭帝气得脸都狰狞了起来,一脚将领头的太医踹翻,依然怒气难平的道:“你们要是救不回来他来,就都给我和儿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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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昭帝又在衍宣和处留了会,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处理政务。等昭帝走了,衍宣可才进了衍宣和的帐篷。他并不是不关心衍宣和的情况,他一听说哥哥病了,便想马上赶来。只是他还有些顾虑,他没有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好好的掩藏起自己的感情,若是让昭帝看出了什么……昭帝向来宠爱他,他自己或许不会有什么事,哥哥可就难说了。
衍宣可进屋时,衍宣和的烧已经退了些,只是依然极烫,还是随时有可能演变成肺痨,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了。衍宣可轻轻坐在昏迷着的衍宣和的身边,抬了抬自己换上上好伤药,夹上夹板的手,到底还是放了下来,轻声问守在一旁眼圈发红的善财道:“皇兄昨日看起来还好的,怎么一下子便这么严重了?”语气里却是带了些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