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乞丐的首领只是因为饥饿和脱水而晕倒,等衍宣和给他喂了些水,把他还有他的同伴拖到山洞中歇息了一会,他便醒了过来。小乞丐醒来的时候,衍宣和正在生火,可养在深宫中的他,最多只会用火折子,但火折子早就被水泡得不能用了。就算知道可以钻木取火,可试了半响,也只是白费功夫。
这时,小乞丐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他身上的火石虽说小,但毕竟能用,而在火堆燃起之后,他甚至又从身上掏出了个小陶碗,解了衍宣和没有容器煮药的燃眉之急。等他摘了些野果,填了抗议的肠胃,衍宣和这才能抽出空来,与他交流。
“我该如何称呼你?”衍宣和也没急着进入正题,眼睛看着火堆上好不容易煮开的药汤,淡淡道。小乞丐笑了笑,也没急着让衍宣和兑现承诺,他的同伴至今还在地上躺着呢,只是一板一眼的回道:“在下谷梁远,原是成郡人,被拐子卖到了归河,我逃了,地上躺着的这位是我的同乡,后来跟着我一起,昨日也是他救了我。”
伸手拨了拨柴堆,让火堆燃得更旺了些,衍宣和才道:“我也正想问你,你这同伴为何会中前朝叛逆特有的毒药?”他的声音带着些瘆人的冰寒,看那模样只要谷梁远一个字没有答对,便要取他性命!此刻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震惊,谷梁远!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孩子居然就是成郡谷梁远!上一世二十岁便连中三元娶了郑氏女为妻的六安第一才子,郑.源手下的第一谋士!现在居然将成为自己的人!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简直想仰天长啸,以抒胸臆!真是天要亡郑氏!
就算之后再如何足智多谋,现在的谷梁远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阅历还不够,不然也不会心知那些人所谋甚大,也敢与之交易,最后落得被灭口的下场了。这一世他也算是被衍宣和改变了命运,毕竟上一世昭帝并没有来归河,谷梁远也就小打小闹的迟了两年才挣够了银两,带着他的伙伴回了原籍,最后一举中的,名动天下。
面对着将来要追随的人,他斟酌着将事情说了清楚,最后才沉不住气略显焦急的问道:“我的同伴中了毒!什么毒药?有解药吗?”衍宣和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是前朝余孽特有毒药,本是见血封喉,但是他也只挨着一点,又因落下水去,创口大量失血,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40·第三十八章
见衍宣和摇头,谷梁远的眼前便是一黑,眼中感情复杂难明,更多的却还是伤心。他与这名为孙二的少年关系原本只是不错而已,只是因为同乡的缘故,比旁人多了一分亲近,他心中只觉得自己最是聪明,很是有几分瞧不上这傻大个的。只是经过昨日那场生死之劫,孙二全力护着他,两人的关系便不同以往了。而且谷梁远也知道,那支漆黑的弩箭原本是要射中他的,是孙二替他挡了,看着呼吸微弱的孙二,还是个孩子的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衍宣和疑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谷梁远眼巴巴的看着他,原本由黑灰遮盖的秀丽面容此刻露了出来,显得更是可怜。衍宣和也没注意,只是笑着从腰带的暗囊中取出了两枚蜡丸,颇为感慨的道:“这还是善财临行前特意要我带上的。”
见谷梁远看着那两枚蜡丸,颇有些惊疑不定的模样,衍宣和这才解释道:“我之前也中过同样的毒,也是死里逃生了。这药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要说压制毒性,将之慢慢排出,还是不成问题的。”谷梁远咬咬牙,接过了那两枚蜡丸,然后跪倒在地,认真道:“谷梁远愿认殿下为主,来日任君驱策,万死不辞。”
衍宣和眉头微皱,却坦然受了他的大礼,怎么恩威并施的收服下属,令其忠心不二,他还在慢慢摸索之中,如今也只好趁人之危,携恩求报了。见衍宣和淡然的模样,谷梁远这才安心的捏开蜡丸,将内里的药丸就着水给孙二服下,等发现孙二的呼吸果然平稳许多后,终于长出了口气。
这时一直熬煮的药水也差不多了,衍宣和小心的吹凉,只是再怎么喂,昏迷之中的衍宣可还是喝不下去,衍宣和无法,只能捏住衍宣可的下颔,自己喝一口,再渡给衍宣可,令他喝下。他心中毫无挂碍,行动也是自然而然,在他心中衍宣可就是弟弟罢了,兄弟之间哪里需要在乎那许多。
但从小在花街混大的谷梁远,尽管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但面对着这唇齿相接的两名美少年,却还是看红了脸,再回过头看着依旧昏迷的孙二,竟发觉自己也不能以平常心相待了,想想自己等会或许也要这般喂他,脸上居然又红了几分。
等孙二也服下退热的汤药,又盯着谷梁远帮衍宣可接好右手,敷上一些草药,用树枝固定住,衍宣和方才松懈些许。已经知道谷梁远身份的他,对谷梁远也有了些基本的信任。这个少年在前世可是以一诺千金而著称的,品行还是不错,他也能够出山洞去寻些东西,比如说柴火,山洞周边的已是用得差不多了,必须去更远处找寻。
捡完柴火,衍宣和又去翻了翻昨日设下的陷阱,没有看见人动过的痕迹,倒是有两只野鸡被他的陷阱困住,他看着那两只左顾右盼精神奕奕的活物,虽然高兴于今日不必再吃野果,终于能沾点荤腥,可手上只有把匕首的他,居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拎着两只野鸡的翅膀回了躲避的山洞。在谷梁远还在昏迷的时候,衍宣和已经搜过他和孙二的身,也不怕他弄什么鬼。
衍宣和所料不错,谷梁远果然会处理野鸡,虽然他对野鸡的肉质有些挑剔,但也不至于当着衍宣和的面说出来。在衍宣和出去的同时,他已经制好了四只陶碗还有一个陶盆,虽然这种粗制滥造的器物极易炸裂,但勉强用用还是可行的。两只野鸡被放血烫毛,开膛破肚,最后一只烤,一只炖,虽然没有盐和其它调料,但用野果汁稍微调味了一下,却多少去了些腥味,在饥肠辘辘的人眼中,还是极为可口的。
也许是闻见了食物的香气,两个原本昏迷的人一前一后都醒了过来。最后醒来,因为发热手脚还有些发软的衍宣可,看着在山洞另一边正笑着说话的两个陌生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衍宣和的眼,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几人饱餐一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衍宣可想了想,哑着声音道:“这个地方还是不安全。不管是父皇的人还是刺客都能很快找来。若来的是刺客,我们是对付不了的。若来的是父皇的人马,里面说不定也会有内奸,还是要换个地方躲藏比较好,看见妥当的人再出现。”他硬逼着自己说完,又咳了起来。
衍宣和轻拍着衍宣可的后背,略微思忖了一下,还是点头赞同道:“阿可说得不错。只是我们跌下山崖,生死未卜,营地里一定乱开了锅,父皇还不知道要如何担忧呢。我们换地方之前,还是在这处留下些记号以示安全吧。”谷梁远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了,而孙二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只是跟着谷梁远行事罢了。
等衍宣和在山洞及山洞周边的树上,划下了京都卫特有的记号之后,几人就收拾好东西,仔细消除了几人的痕迹,随意拣了一个方向便往前行去,等到傍晚才寻了一处僻静的山谷安顿了下来。
此时离两位皇子失去影踪已经过了整整一日夜有余,饰有金龙纹饰的帐篷内,只见烛光摇曳,底下侍立的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喘,极压抑的氛围全来自于上首那个眼中满是血丝的男子。自从衍宣和两人失踪之后,昭帝就再也没合过眼,焦虑的等着底下的人回话。只是等来等去,却没能得到半点好消息。
“陛下,派出去寻找的人来回话了!”同样一直没睡的元圆进来通报道。昭帝揉了揉额角,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人进来,他听了太多不好的消息,已经学会在侍卫们例行通报的时候,不再满怀期待了。
只是这次却是例外,那侍卫满含喜悦的话语让他的精神都振奋了起来:“属下们在下游丛林中找到了两位殿下留下的记号!两位殿下说是一切平安。”听到这唯一的好消息,昭帝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就连那侍卫说再寻不到两位殿下的踪迹也影响不到他的好心情。
望着帐外的月亮,昭帝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玉佩,心中默默祷祝:岚儿,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的孩子,还有无辜的阿和。
☆、第三十九章
衍宣和半夜惊醒过来,却见身旁已经不见了衍宣可,他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出了阴凉的山洞,到外头看看。看似熟睡的谷梁远转了个身,到底也还是没有多话,就当做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吧。
今夜难得月明星稀,那清淡如白纱似的月光铺了满地,小道两旁的树叶,看起来都像是结了层霜一般,清冷中却又带着绿色所特有的生机勃勃,而衍宣可正在他右侧的树上,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悄无声息地走到树下,用力的往树上踹了一脚,自觉恶作剧成功的衍宣和笑着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最重视的弟弟微红的眼眶,“阿可你这是怎么啦?可是手上的伤又疼起来了,我早说让你静养,你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衍宣和从未见过这样的衍宣可,刚刚自然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话语里带着关切,笑容却不可避免的带了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