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脸红心跳的多看了一眼,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低眉俯首的按照陵子钧的吩咐去找二当家的。
几乎是和陵子钧开门的瞬间一起,成方遥甩开了陵子钧的扶持,一头栽进了卧房里,呕出一大口鲜血,正好吐在自己新买来的玛瑙扳指上。
本就红得透彻的宝贝,被鲜血一洗,更加的鲜艳夺目。
成方遥趴在地上低声自语:“冷青你个王八蛋,老子早晚要找你算账。”
“成方遥!”陵子钧看着那一口鲜血,想起和自己在客栈的那一次,还有成方遥每年的莫名失踪,心底越来越害怕,不禁失声大喊。
☆、人后受罪
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的做到无畏无惧。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个还有人性的。
陵子钧看着床榻上安睡的成方遥,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
他在害怕。
他曾经日夜盼望一剑刺死这个占了自己便宜还不卖乖的无赖小人,他想过几百种折磨他的方法。
没想到他如今真的就这么躺在那,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宰割。
幻想中演练了许多遍的招式计谋,现在却一个都施展不出来。
陵子钧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的颤抖。袖袍宽大,也没能遮住他抖动的幅度,让自己不用刻意就能看清。
地毯上的那口污血,已经消失无踪。因为刑鬼已经将那块毯子划得面目全非,叫手下又铺进来一块崭新的。两只喜鹊依偎在一起,看着树下的幽幽兰花,喜上眉梢。多好的花样子,多好的寓意。
陵子钧今天才晓得,成方遥屋子里的地毯之所以换的这么勤快,并不是因为他喜新厌旧。
这么想来,那些一天一换或者两天一换的床帘子,纱巾,床单,都不是因为喜新厌旧。
刑鬼赶来的时候,陵子钧正抱着成方遥的身子手足无措。门口的守卫又被成方遥撵走了,陵子钧想找个人去通传郎中都无从下令。
好在有刑鬼,好在陵子钧几天前没有一时气急杀了他。
看着刑鬼气定神闲的探了探成方遥的鼻息,对自己面不改色的说:“你先别着急,从一边等着,什么也不要插手。”
明明心里就要火烧了屋顶一样的焦躁,在听到刑鬼平静的语调后,奇迹般的没有和他反驳顶嘴,老老实实的坐到了一边的矮凳上。
就像是戏台上演了千八百遍的戏,每一步走到哪里,脚底下是什么,头上面是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早就已经熟络到闭着眼都能完整的做下来。刑鬼手脚麻利的走到成方遥身边的盆栽旁边,提起整棵长势不错的小铁树,从泥土里抓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硬塞进成方遥的嘴巴里。又从腰上解下酒葫芦,拔掉盖子给他灌了两口。
也不知道成方遥背着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回这种奇怪的东西,陵子钧看着成方遥明明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还是自觉的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陵子钧心底一酸。
做完这一切,刑鬼打横抱起成方遥放到床上,随手给盖上了薄毯子,放下了床帘。
“你都看到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刑鬼就着酒葫芦喝了口酒,便沾染了一嘴的药丸味道。纵使浓烈的或者清淡的酒香,也压不住这股子让他皱眉的药味。
陵子钧抹净手心里的汗水,站起身问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刑鬼定了定心神,举步走到陵子钧身前,仔细的盯着他那张因为担心而变得有些煞白的脸,说道:“我答应过他,关于他的病,我不能多说。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你懂吗?”
“那好,我再问你,还有救吗?”陵子钧放软了语调,刑鬼听着尾音似乎还有些哽咽之音,心下有些不忍。
“有,找到药仙,就有救。”刑鬼的目光越过陵子钧的肩膀,看了一眼躺在床帘后面的成方遥,心里暗暗说了句,你也不想看到他当着你的面低声下气,对不对?
“药仙?好,我回去找。”
“你,不想杀他了?盟主之位,你不要了?”刑鬼波澜不惊的问道。
陵子钧强颜欢笑道:“杀他?也要等他好起来,把这堆事情解释清楚。我可不想让他带着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去死,我会抱憾终身的。至于那个位子,他不在了,自然有人接手。”
这是不是代表着…刑鬼放好了酒葫芦,手掌擦过陵子钧的耳边,替他拿掉发丝上沾着的一片叶片,“这样最好。陵帮主,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为了维护这么个东西,值不值。可是不去赌一把,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呢?”
“刑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起话来这么有内涵呢?”陵子钧抬眼笑道。
“因为我们相识的太早了。好了,你在这陪着盟主吧,他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一定会先喊口渴,记得给他倒杯子凉的,他喝下去会舒服些。至于你想要的答案,就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了。我还要出去一趟,等到晚饭做好了会来叫你们。”刑鬼的侧脸,在薄暮的光照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显得也没有多么的恐怖。
尤其是临了关门的时候,对着陵子钧那一笑,让陵子钧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五年前跟在自己身边的刑鬼。
是因为,相识的太早了吗?
陵子钧重新坐回矮凳上,隔着床帘看那张朦朦胧胧的睡脸。
和初识时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不过脸型更加的硬朗了,好像是这些年被刀削过一样。眼睛嘛,因为是闭着倒也看不出来。但是睫毛好像更长,眉毛也更浓了。当年的小要饭和现在的盟主,竟然成了一个人。这要是放到五年前,陵子钧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他记得自己见成方遥的时候,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年少轻狂,仗着自己的家世和身手,打着正义的名号也干了不少的缺德事。那两颗交给成方遥埋掉的脑袋,本来不用离开自己的脖子。可是年少的陵子钧,并没有手下留情,一剑刺喉,再一个飞转,鲜活的脑袋就给旋了下来。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感觉很刺激,很想站到一个高高的地方对着所有人大喊,自己是个英雄,为民除害。
所以它还特意把两颗脑袋装了盒子,准备拿回去做个纪念。
偏偏刚进门就听手下汇报老盟主要在祠堂见自己。陵子钧怕他爹责怪,也怕祠堂里的祖宗见到血腥不高兴,就交给了第一次见面的成方遥处理掉。
那两颗人头他埋到了哪里,陵子钧至今都不知道。
可是随着那两颗消失的脑袋消失的,还有小要饭的。
再后来,铸剑山庄的少庄主断袖的传闻就在江湖上闹得满城风雨。
陵子钧听到后还对刑鬼说道:“堂堂一个名门正派的少庄主,竟然迷恋一个男人,真是荒唐,我看铸剑山庄是要亡了。”
一语成谶,铸剑山庄真的就给亡了。
少庄主下落不明,铸剑山庄的镇庄之宝也不翼而飞,老庄主当场就给抽了过去。等到再醒转过来时,庄里上上下下已经物是人非了。
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铸剑山庄,就随着那本飞走的内功心法,一天一天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起初在人们酒足饭饱后的闲谈里,还能听到一句两句的惋惜。直至如今,已经鲜少还有人愿意对那个曾经名噪一时的第一大庄评论两句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五行盟的老盟主收了一个义子,叫成方遥。
陵子钧见到成方遥穿的人模狗样的出现在老宅子里,一个饿虎扑食就把他压到了地上,气呼呼的问他:“我让你埋的东西呢?你埋哪里去了?”
“呵呵,少主别急啊。虽然我们许久没见了,你这么急乎乎的压到我,我会经脉爆裂而死的,太激动了。没想到少主你还记得我。哈哈,我就说我和少主你有缘啊。”成方遥张嘴说的就是找打的话,也难怪陵子钧当场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猪头脸一样的成方遥从陵子钧的脚下爬起来,站直了身子继续调戏之。
“少主,许久不见,你长得更加的俊俏了。真是看得我心痒难耐啊?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呢?我见过的女人里,都没有比你长得好看的。”
咚!
又是一记闷拳头。
“少给我转移话题,说,东西埋到哪里去了?”
成方遥算准了陵子钧不敢对自己下死手,趁着陵子钧揪住自己的衣领时,两只手就像是藤蔓一样缠上了陵子钧的胳膊,笑嘻嘻的回道:“少主,你说的是那两个不该死的人脑袋啊?我啊,藏起来了。我怕盟主发现后会惩罚你啊?”
活了十来年,陵子钧第一次被人威胁。
还是这么一个名不见转的小混混。
偏偏这个和自己只见了一次面的小混混,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踩到了自己的短处。
陵子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盟主老爹。
所以说,成方遥的威胁,很有威慑力。
以至于猪头擦了擦自己沾满泥巴的手,对着陵子钧伸出来介绍说:“少主,我叫成方遥,盟主新收的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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