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喜服,红色的鲜血,红色的记忆,纷纷袭来。
“我…你…是我弄伤的?”陵子钧战栗的举着一只手,迟迟不敢再让它碰触到成方遥的伤口处。
倒是成方遥不以为然的一拉一拽,把陵子钧的手按在那个血口子上,嘿嘿的傻笑道:“亏了我功夫好,躲开了心口,不然现在你可就要守寡了。”
“守寡?”
大大的喜字,高高的喜烛,端坐在一旁的灵位。
这是自己大婚的地方。
他们已经…成亲了?
陵子钧苦恼的闭起双眼,开始回忆自己有些混乱的记忆。
“乖,想不起来的就别想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这样就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除却那萦绕鼻端的血腥味有些恼人,陵子钧伏在成方遥的胸口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
院子里的喜宴开始了,够筹交错间,迎着冷风穿着清凉的舞娘在特意扎起来的台子上甩开了膀子的扭动着腰身。迷得下面看舞的真小人假君子们个个垂涎三尺。
隔着门纸看到那一个一个饿狼见了小羊一样的男人,陵子钧笑道:“这么快就显露原型了?也太没抵抗力了。”
身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陵子钧的后背不住的顶啊顶,拱啊拱。
“你怎么了?”
“难受?”成方遥可怜兮兮的回道。
陵子钧挑眉看一眼外头的舞女,咬牙道:“难受?”
意识到陵子钧误会了自己的所指,成方遥干脆倒地不起装腔哀叫:“我伤口疼,怕是流血流的太多了,头有些晕。啊,啊啊,我要晕了。”
知道他多半是夸大其实,陵子钧无奈的去拉起成方遥的胳膊,“走,我们进去上药。”
成方遥立马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拉着陵子钧就要往里面跑,“不是要晕了吗?”陵子钧冷笑道。
“啊,突然就回光返照了一下。你看,我又要晕了。哎?你怎么不过来扶着我啊?我可是你夫君。”成方遥见陵子钧抱着臂膀站在门边,并没有跟随自己的步伐,准备继续耍赖。
“夫君?我记不得了。这个天地我到底是和谁拜的,等我慢慢回忆起来再说。”陵子钧转身,手搭在门沿上,准备出去和几个熟识的人打打招呼,总比在这和成方遥贫嘴的好。
脚底一空,整个人被人打横抱起。
“喂,你干什么?不是受伤了吗?不是头晕吗?”
“我看你连自己夫君是谁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我来帮你回忆一下。”成方遥用脚带上了卧房的小门。
“等一等,我要换个位置。你不是受伤了吗?我们换一换。”陵子钧撑着成方遥的身子不让他压下去,无奈不敢碰触伤口,还是被他给得逞了。
“不行。”亲一口身下的人,成方遥不忘回给他两个字。
“为什么?”
成方遥忙的要命,没功夫分心。等到两个人融为一体时,小声的在他耳边回道:“你忘了,你说过的。盟主在上,帮主在下。”
虽然我知道,那是你拒绝我的一个借口。但是现在的我很庆幸,把你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我奋斗的目标。
陵子钧,愿我能伴你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成方遥,愿我……
你给我轻着点!不然我让你这个盟主明天就下台!!!
一年后。
陵子钧师门山脚下。
陵子钧坐在马背上仰望长长的台阶,一脸担忧道:“我们这么贸然跑回来,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错了,不是我们,是我。”成方遥从马背上取下一只大大的包袱纠错道。
陵子钧趁机踹了一脚成方遥,“还不都是怪你,整天拉着我游山玩水,连师兄承位这么大的事情都忘了。现在你把五行盟的烂摊子扔给刑鬼顶着,才想起来回师门看看师傅。我想师兄一定会把你暴打一顿再踢下山的。”陵子钧边说边开始空身爬山。
成方遥也不喊住他,默默的把马背上的大包小包都系到自己的身上,把自己想象成这匹驮了他俩一路的宝马,安慰自己,没关系,宝马驮了两个人外加这么多东西都没有死,自己只是背着这些东西爬个台阶,死不了。说不定师兄看到他大汗淋漓的上去,心一软就不怪他了。
可是设想和现实,总是隔了一道天堑。
陵子钧蹦蹦跳跳的在顶端等了许久,才看到手脚并用的成方遥老驴拉磨一样的拱了上来。
成方遥在心里给自己又安慰了一把,没关系,子钧一定会帮我分担一点的,我都累成这样了,不会不管我的。忍忍,还有十层。
脚步越来越沉,台阶也变得越来越高,等到十层台阶变得只剩五层时,一年前的悲剧似乎重现了。
走着走着,站在高处的陵子钧道,“你先跟着小师弟去客房休息,我去看看师傅。”
成方遥好不容易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陵子钧早就没了影儿,只剩一个青衣小弟子在上头对着自己鞠躬。
老子还没死,鞠躬做什么?看到客人拿着这么多东西,还不来接把手,这陵子钧的师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啊。
好不容易平稳的爬到青衣小弟子的身旁,成方遥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想要对那小弟子说一句:“麻烦你…”
“成师兄请随我来。”小弟子善解人意的转头,走掉了。
成方遥提醒自己,这是陵子钧的地盘,给他留面子,他就会给自己留里子,淡定,淡定。
“小兄弟,你怎么会到这来迎接我们啊?莫非师门的掐算之术已经如此精准了?算准了我们今日回来?”成方遥无话找划到,他其实是在想,套套近乎,拉拉关系,就可以厚脸皮的把包袱分给他一个。
青衣弟子面带笑意的回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方才掌门在亭中用千里镜正好看到你们在山脚下驻马。便吩咐我们在此等候。”
成方遥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当场把新一任掌门骂的狗血淋头。
从他们下马看到他们了,也就是说,他这大包小包的样子,秦名毅老早就知晓了,偏偏还要装作没看到?真是……太恶毒了。
不就是领着子钧北上游玩的太高兴,把他的继任大典忘了吗?一年里光是赔礼的东西送了都不止一马车了,还不放过他。唉,这牛脾气上来,和陵子钧还真是相像的很。
把背上来的所有礼物都上交给秦名毅,又好说歹说了半晚上,总算是让这个以好脾气闻名的掌门人松了口,淡淡的回了成方遥一句:“哪里,这点小事自然不必介怀。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明早我叫众位师弟一起过来聚聚。”
是不早了,月亮都挂的老高了。
陵子钧躺在成方遥的里侧,问累的快要睁不开眼的成方遥:“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们又回来了。如果齐帮主没有痛下决心的话,真不知道我们今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和你说过了,所有的自责,不用你来担。那是我欠他的。要不是为了让我走,他也不至于…亲手…杀了他的那个爹。恨他是一回事,亲手手刃他,又是另一回事。不过这样也好,东金帮只有一个齐帮主,不会再有别的分号。”成方遥被迫想起那场他永生难忘的赌局,困意顿减,搂紧怀里人,在陵子钧的头顶蹭了蹭下巴。
“你知道吗?齐帮主杀了那人后,告诉我一句话。”成方遥呢喃道。
“什么?”
“他说,我们都一样,总是奢望一些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所以他亲手斩断了他执念的关键,把自己彻底的解脱掉。可是我看到他丢刀的时候,他哭了。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与其那么痛苦,我倒是希望他能继续奢望下去,起码他的心里,不是空的。”
“嗯。”陵子钧有些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声。
“有欲有求,才是人。奢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沉浸在奢望里止步不前。你说是不是?”
陵子钧已经睡着了。
“乖,你看,就像我,现在抱着的,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奢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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