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打开配方看了看,笑道:“这是当然,苍姐姐喜欢你们这里的凉茶,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今后遇到有趣的配方,还会来找你们的哦!”
“能够得到姑娘的赏识,实乃三生有幸,”林善水笑道,“生意就是讲究相互帮助,这次姑娘肯帮忙请来兰公子,我们很是感激。”
女子冲着兰漱风一笑,道:“后会有期!”言毕,随着门外的小童转身离去。
一直看着的兰漱风终于想起,这个女子,恐怕就是“夜雨”中消失不见的二号杀手夜瑶儿吧。“夜雨”事件之后,从楚陌寒那里得知她本是万妙仙姑的大弟子白术,借着那个机会脱离了“夜雨”,随后便不知所踪。
原来是百草园的人么?兰漱风不禁感慨,江湖中关系错综,能够与各方势力保持平稳的联络,裴啸天不愧是人中豪杰。
当然,如果你成了这种“豪杰”的阶下囚,事情就没那么好玩了呢。
“林掌柜,”兰漱风悠悠的开口道,“裴老板此次叫我过来,不只为了请我喝茶吧?”
“兰公子此话就见外了,”林善水呵呵笑道,“裴老板此时尚在慈愿寺上香,公子不妨稍作休息……”
呼——跟这些有话不直说的人交流真累,兰漱风百无聊赖的靠在座椅上,道:“那好,上茶吧。”
清凉的茶饮摆了上来,林善水坐在下首的位置,寒暄几句无聊的废话。兰漱风懒懒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公子对于这次战乱,似乎很是关心啊。”林善水语气平和的说道。
嘁,终于进入正题了么?兰漱风放下茶盅,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是啊,儒道讲人人当以天下为己任,家国兴亡,匹夫有责,不关心怎么能行呢?”
“那么,”林善水微微笑道,“兰公子可有心思为家国振兴而献力?”
“先人云人当量力而行,”兰漱风也绕着圈子笑道,“既然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小生无才补天,只求治人。”
“不然,以公子之才,若遇良机,必当脱颖而出,”林善水依然文绉绉的说道,“今正有锥囊之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呵呵,”兰漱风心下明了,故作糊涂道,“当今圣上治国甚佳,贤臣无数,恐不需小生去添蛇足。有劳先生举荐之心。”
林善水不知是否听出兰漱风的讽刺之意,只是微笑道:“公子不必过谦,当今圣上若真治国甚佳,也不会有八皇子之乱。”
“阁下放心,”兰漱风笑眯眯的向后倚着,“八皇子早已是瓮中之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镇压下去。”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胜负并无常定,”林善水诱导道,“若是有逆天之机,颠覆战局亦未可知。”
哼,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兰漱风抿开折扇,轻轻摇着,一副淡然的表情道:“人只道院中有金蝉,却不知,金蝉早已飞走,只留下空壳罢了。”
林善水表情微微带上惊异,茫然四顾一番,却不知所指为何。
“哦呀,如此善于嚼字之人,终于听不明白了么?”兰漱风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你以为若不是空壳的话,为何会乖乖的等你去捉呢?”
“哈哈哈哈……”林善水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笑声。裴啸天悠然走进房中,笑道:“善哉善哉,兰公子许久不见,还是如此纤尘不染,令人佩服!”
“陪你的手下聊天太累人了,裴老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兰漱风瞥了他一眼,淡淡的低头饮茶。
☆、第一百三十八回 貌合神离
“呵,不错,”裴啸天走到一旁坐下,笑道,“兰公子此计甚妙,在下不得不钦佩.”
“我还以为你会理解我,裴老板,”兰漱风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如果一个人对功名利禄都不感兴趣,那么还有什么方法束缚他呢?我不过是借助六皇子的借尸还魂之计,顺便把讨厌的东西丢给他罢了。”
“嗯,的确像是你的作风。”裴啸天悠悠笑道。
“六皇子?这是怎么……”林善水一脸疑惑的看着老板。
“你还不明白么?”裴啸天笑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八皇子了,只是兰家的小少爷罢了。”
“可是……”林善水依然不太明白的样子。
“八皇子只是一个符号,”裴啸天道,“百姓们承认的不是八皇子本人,而是能够证明他是八皇子的证据。紫血砚遗失之后,能够证明身份的只有血玉吧。而恐怕那块血玉正在失去信物的六皇子手中。”
“没错,顺带一提,”兰漱风轻描淡写的说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已经把紫血砚毁掉了。”
“不错,这样一来,你虽然捕捉到了八皇子本人,但你却无法证明,”裴啸天饶有兴趣的说道,“无法证明的事物就不存在,金蝉已去,徒留空壳在此啊。”
林善水恍然大悟的看着兰漱风,默默点头。
“只是……”裴啸天微微一笑,道,“你就那么信任怀德帝能在短时间内,把八皇子的存在抹杀么?”
兰漱风tian了一口茶水,眼角含笑道:“如果你早些识破我的身份,尚有得胜的可能;而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呢。”
“哦?何以见得?”裴啸天正说着,只见一名家仆敲敲门,走进来对着裴啸天的耳边说了什么。
林善水看着老板的脸色,努力读出有用的信息。
“怎么样?”兰漱风淡淡的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是株州战场上的消息吧?”
裴啸天看了看他,若有深意的笑道,“公子对怀德帝似乎很是信任。”
“呵,随你怎么想,”兰漱风弯起嘴角,浅笑道,“裴老板,你不是一向‘国是莫谈’的么?今天有何雅兴,关心起皇室的轶闻了呢?”
“善哉善哉,作为一个生意人,时局动荡时当然要力求自保嘛,”裴啸天面不改色的笑道,“倒是兰公子,闻说你被唐书桓抓去,在下实在放心不下,请高人到敌营救你出来。兰公子,没有哪里受伤吧?”
“现在问候是不是晚了点?”兰漱风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裴老板不放心我,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吧。”
“然也,吾人可不能辜负兰太医的嘱托,”裴啸天笑道,“在此次暴乱平息之前,还请公子留在寒舍修养片日吧!”
兰漱风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盅,起身道:“恭敬不如从命,带我回房吧。还是老规矩,小生不喜无关之人打扰。”
兰漱风随小童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来到为他准备好的房间。室内书香儒雅,器具精琢,透出古朴风韵。兰漱风独自倚在座椅上,心中泛起纷繁的愁绪。
裴啸天此次,显然是意在利用自己八皇子的身份,图谋社稷。一个从来不谈国是之人一旦算定时机,恐怕比明处的敌人更难对付。所幸自己先行打算,将身份过度给六皇子。只要楚陌寒在株州战场上速战速决,任裴啸天通天有术,也绝无翻盘的机会。
可是,楚陌寒那边究竟怎样了?虽然自己表现出一幅料其必胜的样子,但实际上内心却是担忧不已。六皇子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株州,想要一下子断绝他的生路并不容易。自己是了解内幕之人,眼下短短数日,株州就传来了获胜的消息,不得不令人起疑。
若是不明就里之人,可能赞颂着怀德帝的勇武;然而在自己看来,这很有可能只是楚家军散布的假信。
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我的处境了吧。可这种方法只能缓得一时,裴啸天一定会派人探查消息的准确性。若不赶在那之前灭掉六皇子,局势可就被动了。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方脱虎口,又入狼穴。兰漱风苦苦思索着,被困在这里,比榆州之时更难抽身。裴啸天很了解自己的能力,一定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
楚陌寒……兰漱风忧心忡忡的凝视着前方的空无,这一次,除了相信着你能够挣出困境,我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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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兰漱风所料,千里之外的株州战场,双方依然处在僵持之中。六皇子虽处于弱势,但一时半刻也无法除去。他借助山地的优势固守不出,拖延着时日。
军营中,楚陌寒焦虑的绕着圈子,心急如焚。
一旁的荀应鹤劝道:“陛下,兰公子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已让少翟在外面散布消息,说八皇子已被斩首于军中。凭借我们在外围的封锁,此间的消息短时间内不会外流。”
“可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楚陌寒皱眉道,“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如果不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
荀应鹤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告诉我,到底有没有速战速决的办法?”楚陌寒站定,紧盯着他,“我不在乎损失多少,哪怕一命抵一命,我也要尽快打下敌营!”
荀应鹤悠悠一叹,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唉,老夫平生谨慎,处处以兵法相应;对于目前的战局,围而困之、扰而乱之,想赢得胜利易如反掌,但无数的办法都急不得,”荀应鹤无奈道,“若要逆势行之,非在几日之内取得帝帅首级,不是不可,只不过风险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