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楚陌寒放出此话,众人皆是一愣.
“什么?”辰冰清上前道,“你这只笨狼,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想怎样,把他找出来罢了。”楚陌寒倒满杯中的酒。
“找出来……好,就算你有本事把他找出来,你又想怎样?你又能怎样?”辰冰清皱起眉毛,“如果他不愿跟你走,你硬要把他绑回来不可?”
“那些事情,等找到他再说。”楚陌寒心不在焉道。
“再说?要真到了那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辰冰清反击道,“你再把他找出来,又能改变什么?一开始就劝你离他远点儿,怎么样?到头来输的还不是你!”
“冰清……”凌子墨拉住他,辰冰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喂,姓楚的我问你,你倒是要怎么把他逼出来?”萧少翟插嘴道。
楚陌寒一扬眉毛,淡淡的道:“既然他那么想要八皇子举兵起义,我成全他就好。”
“八皇子到底是什么人?”萧少翟颦眉道,“师父很少向我提起过,旻都之乱前八皇子尚未及加冠,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兰家是想要扶植八皇子,不至于在南北之战中如此平静吧。”
“谁知道兰家尚有多少人在?”楚陌寒摇了摇杯中的月影,“我让韦世芹核查了兰家的情报,旻都之乱的灭门之事,恐怕也未可全信。”
“你是说……”萧少翟惊异道,“除了你要找的那个兰公子,兰家可能还有其他幸存者在么?”
“裴啸天神通广大,兰国桢也并非等闲之辈,”楚陌寒沉吟道,“我不相信他们会在那时束手就擒。”
“那么……”萧少翟思索道,“你怀疑兰公子背后还有一个,以八皇子为中心的集团,兰公子只是兰家置于明处的棋子?”
“可是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楚陌寒皱起眉毛,“是为了掩饰兰家的存在,并且掩护八皇子么?可是这样说来,他们根本不必等到我做皇帝,在南北之战中就应该现身才对。”
而且,被困到山洞之时,他也不应那么着急的寻找出路,如果我没有如期的出现在战场上,对他们来说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为何如此费心的将我推上皇位,然后就悄然离去了呢?无论如何,都无法明白他此举的理由。
“你这只笨狼……”辰冰清忍不住插嘴道。
“我又怎么了?”楚陌寒不禁瞟了一眼辰冰清,“我说的有哪里不对?”
“兰公子一开始不就告诉你了么!”辰冰清忿然道,“早在荠城之乱时他就说过,他辅佐你当上皇帝,作为交换,你就放他自由!你认为他那个时候就在骗你么?”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楚陌寒垂下眼睛,“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固守‘理’字之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为日后的行棋做准备。”
“甚至包括他消失的那三年么?”辰冰清冷笑。
“不是么?”楚陌寒摊手道,“如果不是时隔三年突然出现,我怎么会任他和‘夜雨’周旋那么久而不干涉呢?”
这本是夜孤鸿的离间之语,楚陌寒有些自暴自弃的吐出这几个字,心中一阵刺痛。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过于放任他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他的身边,从不干涉他的举动。可一直以来,他又是怎样对待自己的?明明夜孤鸿和白慕雨都知道他隐藏的秘密,可为什么到最后也不肯告诉我呢?我在他心中到底算是什么!
“楚陌寒!”严厉的话语将他从虚空中唤回,辰冰清站在他面前,眼神中焕发出一丝凛冽,“如果连你都质疑他的话,他还有谁可以信任呢?”
“他不需要信任谁,”楚陌寒碰的一声放下酒杯,冷冷的道,“如果非要以‘理’字来较量的话,那就看看谁能胜得过谁吧!”
“喂,你是认真的么?”辰冰清有些急躁的看着他,“我真是不明白,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简简单单的事情,怎么被你们搞的那么复杂?本来各退一步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不可么?”
“既然他不准备让步,我也不会再妥协。就是我退的太多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所以我不打算再纵容他下去。”楚陌寒站起身来,向长廊走去。临走之时向萧少翟丢下一句话:“萧公子,回去告诉你师父,如果他老人家没有什么把八皇子逼出来的好方法,我不介意采用一个不计后果的主意。即使为此背负天下人的骂名,我也毫不在意。”
夜风萧萧,楚陌寒留下园中的众人,径自向宫闱深处走去。
“呼……”萧少翟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道,“看来师父说的没错……”
“荀先生说什么?”凌子墨关心的问道。
“啊,他说这小子就爱给自己找麻烦,”萧少翟耸耸肩膀,“好不容易当上皇帝,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偏偏去捞水里的月亮,你说这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辰冰清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哼,他自己不痛快也就罢了,每次还得连我们也搭进去。”
“没人要你参和进来,”凌子墨白了他一眼,“找你师姐游山玩水去吧!”
“子墨……我不是这个意思……”辰冰清连忙解释道。
“哎,说正经的,”萧少翟严肃起来,“我师父说他会尽快想出办法,在此期间让你们小心留意他的举动,千万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哼,他现在贵为天子,真要做什么傻事,我们怎么拦得住?”辰冰清撇嘴道。
“尽量拖住他吧,”萧少翟惨然笑道,“没想到都快两年过去,他还那么在意。有那么多美酒佳丽,甚至江山万里尽在手中,都不能让他忘掉那么一个人么?”
“你这种人不理解很正常,”辰冰清不忘挖苦道,“如果江山社稷都不能换来佳人一笑,留着又有何用?”
萧少翟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嘀咕道:“幸好没让你当皇帝,不然你这种人,肯定会闹出‘烽火戏诸侯’的事。”
“本公子才不稀罕,”辰冰清轻哼一声,“再说,我家小子墨才不会让我做那种事情,子墨,是不是?”
“又关我什么事!”
萧少翟默然的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一回 一帘幽梦
宫闱深处,时间的流逝似乎并不相同.对于幽居深宫的妃嫔宫女,漫长的流光似乎总是看不到尽头。而对于日理万机的君王,一年的轮转,不过是眨眼之间。
白天黑夜,埋头于政务中的楚陌寒并未在意过时间的流走,恍然回首,便已将近两年。
不停的处理国事,不停的安排政务,只要间断下来,无可抑制的刺痛感就会涌上心头。年少时,曾多少次设想过登上帝位的情景?原以为这天下便是毕生所求,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掌握的了天下江山,却奈何不了那一个人。
如果忘记他,是不是可以轻松起来?
然而,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愿忘记。
没错,你想让我忘记你,放任你自由的离去,但我绝不会让你遂愿。
清朗的月光渗入轩窗,楚陌寒不忍看到一般,闭上眼睛。
想要见到他,想要永远的得到他,即使这样会使他痛苦……楚陌寒心中一凉,这就是自己所求么?
如果自己的愿望会给他带来痛苦,为何自己还要这样做呢?曾是那样的珍惜他,呵护他,如今自己却要亲手将他推入苦难之中么?
即使这样……
楚陌寒痛苦的摇摇头,如今自己对他的情感,到底是爱是恨?
怎么会不怨他、不恨他?给了自己一线希望后,又将自己推向万丈深渊。如果遵守当年的承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承受痛苦的煎熬。
可是,如果反过来又将如何?辰冰清的话语回响在耳畔,如果我找到他,我又想怎样,我又能怎样?!
“如果他不愿跟你走,你硬要把他绑回来不可?”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存在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次次的想要折断他的翅膀,让他永远也无法飞离自己的怀抱,可是……可是这就是我真正想要得到的结果么?!
兰因絮果,相思成网。
无端的清风撩拨着轻舞的帘幕,楚陌寒干脆放弃了入眠的尝试,推开房门,向长廊深处走去。荒芜的疏草中,一间并不起眼的房屋在月夜中沉默。
承香花分径,借绿柳绕墙。
朱漆斑驳的楹联在流光中依稀可辨。看来,这里本应是繁华葱茂之景,但在对宫阁的修缮中,楚陌寒下令绕过此处,使它保持着一切岁月的痕迹。
并不宽敞的屋子显得有些凌乱,泛黄的书页已成为蠹虫的饵食。角落里,若有若无的药香飘散在空中。
想必在四皇子的事情之后,兰国桢很认真的清理过现场吧,书柜上的资料大都被移去,逐渐被尘网封存。楚陌寒轻车熟路的打开一只小柜,取出半瓶残酒。这两年来,他常常把自己关在这里,暂时的从现实中逃脱。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清凉的月光流淌进来,那袭白色的身影,似乎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