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兰漱风前去蒲城,已有两日一夜,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想他既然与裴啸天有深刻的渊源,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吧。然而,自己心中却总是难以放下,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险要怎么办?每次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总是不在身边。楚陌寒不禁深深的担忧起来,果然不应放任他单独行动才好。
可是,楚陌寒又一转念,即使自己劝阻,他也根本不可能听自己的话吧。在兰漱风身边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完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每走一步,都能感到他在棋盘上方微微笑着盯着自己。不论出现什么意外,棋盘的最终目的永不会改变;一旦出现任何阻拦,跳马行车,迅速将拦路的东西清理出局。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作什么呢?
兰漱风,如果我只是你的棋子……
一个浪花拍打在船身上,虚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在蓬中投下错落的影子。楚陌寒向外望去,两边的河岸影影绰绰,模糊在连绵的夜雨中。渔船,已经行至河中央了。
楚陌寒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想着,突然只觉一阵剧烈的晃动,渔船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四周起伏的水面,辽阔而孤寂,唯有低诉的雨点没入黑色的水中。
“怎么不动了?出了什么问题?”楚陌寒担忧的向艄公问道。
那艄公却转过脸,嘿嘿一笑,怪异的语气说道:“楚大将军,到站了。”
楚陌寒顿时感到一阵寒意遍布周身,他扶着篷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凝视着艄公。一旁的凌子墨和韦世芹也察觉到异样,默然无语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陌寒摸到配在腰间的长剑,凝声问道。
艄公依然不住的笑着,他握着长长的船橹,两脚在船板上稳稳的踩着,黝黑的脸上渐渐显出几分戾气。
“爷爷就是‘夜雨’的三号杀手,夜摆子!”
☆、第五十三回 渔舟惊魂
夜摆子此言一出,杀气陡然在乌蓬中蔓延开来。凌子墨兀地跳起,戒备的看着他。韦世芹抱着意识恍惚的狄小七站起,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啪啦啦的雨点砸在蓑笠上,艄公不在意的将笠帽一扬,用怪里怪气的语音大声说道:“今儿个晚上遇到本爷爷,算你们倒了大霉,馄饨还是刀削面,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话音一落,楚陌寒眼中一凝,飞快的一剑刺去;那艄公船橹一横,格过长剑,脚下不住的左右踩动。楚陌寒接下来的剑法尚未发出,只觉脚下摇移不定,变幻的步法竟完全无法发动。船上的空间过于狭小,凌子墨的长枪无法挥出,也只得扶着晃动的篷子,焦急的看着这边。忽然,艄公一声怪叫,撑着船橹向右侧使劲一蹦,整艘渔船随着拍来的风浪,沉沉的向右边倾斜过来。楚陌寒等人重心不稳,重重的撞在右侧的篷子上。艄公又摇橹一捣,半个船身简直要在浪尖上翻滚过来。原先在篷子边缘的韦世芹经不得这剧烈的一晃,斜斜抱着的狄小七一下子被甩出船去。
“小七!”韦世芹不及多想,紧随着一个猛子扎下水去,消失在黑色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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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寒运起真气,努力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手中长剑有气无力的指向在船头乱跳的夜摆子。夜摆子十分得意的嬉笑着,猛地将长长的船橹拔出水面,携着猛烈的风声向楚陌寒扫去。楚陌寒无处躲闪,连忙攀着篷子翻身上去。杀气划过,乌黑的篷子被从中横截成两段,向右侧的水面倾颓。楚陌寒急忙从乌蓬上跳下,身后的凌子墨也跳回船中,拱形的船篷掀落在水中,凌子墨终于得以甩开叠成三节的长枪,摇摇晃晃的加入战斗。
“哈哈哈哈,怎么样啊,楚大将军?”夜摆子张狂的笑着,手中的船橹再次扫过。楚陌寒只得奋力抵挡,起伏的渔船令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那夜摆子能得到“夜雨”三号杀手的排位,武功自然不差;更何况在这飘摇的风雨之中,前后水势茫茫,只有这一艘随时都可能倾覆的渔船,即使是楚陌寒,也完全没有得胜的把握。
夜摆子一橹刺过,脚下同时用力,穿破风雨的杀气呼啸而来;楚陌寒长剑一撩,劈开气势,飞身跃至船橹之上,一式“打草惊蛇”,剑气化作三道白光沿着船橹向夜摆子闪来。夜摆子并不应战,只将船橹一掷,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剑气打空,楚陌寒跳下船橹,向船边寻去,只见夜摆子方才披挂的蓑衣向船尾飘去。凌子墨长枪一摆,蓑衣被劈成两半,却不见人影。
“爷爷在此!”右手边的船舷浮起一个嬉笑的人脸,楚陌寒一剑劈去,那人影又潜回水中;凌厉的剑风在水面上荡起一片浪花,却终如针扎棉花一般沉了下去。
夜摆子一起一伏,乐此不疲的戏弄着船上的二人,楚陌寒终于习惯了摇摆不定的渔船,却也奈何不得。突然,船头的长橹兀地一沉,二人正待上前,只觉一阵翻江倒海,整个渔船被大力顶起,向右翻转过来。楚陌寒几个快步,扳着船舷跃上翻过来的船底,凌子墨却躲闪不及,被倒扣在水中。
楚陌寒提着长剑,焦急的看着周围的水势。忽而几声隐约的闷响,一条斑驳的血迹从右侧浮了上来。一串接连的水泡顶破水面,凌子墨猛地钻出,扳着船板快速的跃上。他伏在船板上大口的喘息着,紧握长枪的右手已被鲜血染红。
“小心……有短刀……”子墨点穴止血,凝重的看向楚陌寒。
楚陌寒未及反应,只觉一阵寒气逼人的刀风从下方袭来,将船舱竖剖成两半。船下人影一晃,再度沉入水中。
被分至两边的楚陌寒和凌子墨摇摇晃晃的站在船木的残骸上,随着几道来去无形的刀光,船板又被切割成更小的部分。楚陌寒不得不运气真气,在轻飘飘的残木上跳动。由于重心不稳,犀利的长剑几乎使不上力气。那夜摆子深悉水性,在潇水之中如游鱼一般来去自如;楚陌寒渐渐的感觉到,夜摆子就是要把他们赶下水中,斩尽杀绝。此处距离岸边尚有几公里,水面雾雨蒙蒙,前后毫无接应,这可如何是好?
楚陌寒瞥见凌子墨身后波纹有异,深吸一口气,翻身扎入水中,剑气一凝向恍惚的人影扫去。那人影一惊,连忙反手一掌推开,小臂却被划出一道血痕。他在水中瞪着眼睛,把寒光脉脉的尖刀咬在嘴里,一套连绵的掌风顺着滑动的水波向楚陌寒推来。楚陌寒收起使用不便的长剑,亦改用掌风与他较量。凌子墨站在上方的舟木上,看准接近水面的人影,长枪杂着浑然的内力,刺入水中。夜摆子感到水面而来的力度,掌风变换,诱着楚陌寒向更深处的水域潜去。
另一边,韦世芹找到了跌入水中的狄小七,连忙将其抱起,向水面游去。划过跌宕起伏的暗流时,他猛然的感到几股夹杂内力的水波晃漾而来。他运气真气护住自己和怀中的小七,奋力的踩水向上浮去。
韦世芹终于浮出水面,他眨着在水中涨的通红的双眼,惊讶的看着周围——一艘大船停泊在他身旁的水面,一个人站在船头,伸出手,要拉他上船。他定睛看去,那船上的人正是两日不见的兰漱风。
兰漱风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衫,一手伸向他,另一手撑着素雅的油纸伞,脸上依然是平和的微笑。
“韦庄主!”他看到凌子墨跳到了另一条相仿的大船上,惊喜的看着自己。
潇潇的夜雨已经小了下去,细密的雨丝在水面织成一片白雾。兰漱风将韦世芹和狄小七拉上船后,交待了两艘船的船家几句,让他们先行赶往蒲城;他自己则跳上子墨所在的大船,摇开扇子,冷冷的问道:“那只笨狼在哪儿?”
“将军他……”凌子墨不确定的看着波澜渐消的水面,担忧的寻找着。
☆、第五十四回 水岸初晓
“竟然跟夜摆子比水性?他当自己是水母吗?”兰漱风眉毛一拧,不客气的说道。
“现在要怎么办?”凌子墨焦急的看着兰漱风。
“哼,让他喝几口水再说,”兰漱风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等他喝饱了自然会漂上来的。”
凌子墨正不知要说什么,突然,漆黑的水面上两处咕噜咕噜的水声,两个人影喘着气冒了出来。子墨连忙赶到船边,将在水中挣扎的楚陌寒拖回船上,却发现他黑色的长衫上附着几条小鱼小虾,还有一只拳头大的乌龟闭着眼睛死死咬住他的衣角。楚陌寒有些狼狈的甩开身上七七八八的水产,散开的长发上又掉下几只红色的小鱼,在船板上欢腾的翻滚着。
“楚大将军不仅亲民,还很受动物的欢迎嘛,”兰漱风眉毛一挑,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脸上却依然挂着可亲的微笑。
楚陌寒咳嗽了几声,抬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兰漱风,笑道:“能得到兰公子的褒奖,楚某就知足了。”
兰漱风不理会他的话语,径直走到船边,向在水中扑腾的夜摆子喊道:“阁下还不上船来么?”
夜摆子骂骂咧咧的跳上破碎的舟木,运气弹开身上附着的鱼虾,怒喝道:“你又是哪条道上的,竟然敢妨碍爷爷的生意。这个‘饵香粉’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