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是‘夜雨’的棋子!”凌子墨咬着牙,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你……不过是杀人组织的工具罢了!”
“呵呵呵呵……”凌子涵撩拨了一下眼前的碎发,戏谑的语气说道,“小子墨,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愚不可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过是楚陌寒养的一条狗,一条乱叫的狗而已。哦,我忘记了,你的父亲也是……”
“住口!”犀利的长枪一闪,几道交错的枪风向树枝划去。凌子涵轻轻一跃,随意的躲过风刃,口中依然不住笑着:“好,很好。凌子墨,用不着我去收拾你。夜孤鸿早就料到你们会来到柑州,就等着给你的主人收尸吧。我倒要看看,一条失去主人的狗,还要怎么咬人!”
突然,一道犀利而无形的剑气飞快的向他划来,凌子涵一惊,连忙向后弯腰翻过几个筋斗;粗大的七叶树被拦腰切断,几根发丝从眼前飘落,在初晓的曙光中浮动。楚陌寒站在凌子墨身边,凌然的目光泛着冷冷的杀意。凌子涵轻哼一声,弯腰摆出阵势,眼角流露出强烈的厌恶之情。
“凌子墨,要不是有不能杀人的命令,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们。这笔账,我早晚会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倏尔,风叶萧萧,瘦削的身影模糊在摇曳的绿林,消失不见。
楚陌寒轻叹一声,收回血迹淡去的长剑。他拍拍子墨的肩膀,道:“天亮了,回去吧。”
凌子墨颤抖的手简直要握不住细长的枪杆,他低着头,声音也微微颤动:“将军……我……”
“不是你的错,”楚陌寒柔声道,“你们本家分家早就各走一边,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他们的选择所致。”
“可是……可是我……”凌子墨的视线一点点的模糊,声音渐渐颤抖着低了下去。
楚陌寒默默的站在一旁,清晨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林,浸透了清凉的流水。黑红色的血液被清泉冲淡,蜿蜒向一片静谧的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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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凌子墨平静下来,收起长枪,楚陌寒只是和善的点点头,带他向山下走去。一路上,凌子墨并没有说什么,坚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怅惘,随即,又被漠然的表情所覆盖。
二人回到韦家庄,得知韦庄主还在狄小七房中为他疗伤,便不去打扰。楚陌寒向家丁要来药剂,自去包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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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蒲城,一扇堪称华丽却显得冷清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房间敞亮,布局典雅;虽然久无人烟,但由于隔几日便会有人来打扫,依然是一副整洁干净的样子。兰漱风一言不发的走进大厅,身后的人一袭黑衣,悠然的跟了进去。
黑衣人环视了一周,称赞道:“裴老板的眼光不错”。他走到中央的客椅旁,怡然的坐下,摩挲着扶手上铺着的兽皮。他扫了一眼依然背着身,站立不动的兰漱风,像主人一般的说道:“兰公子,请坐。”
兰漱风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却终是后退了一步,坐下。
黑衣人眉眼沾染几点笑意,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着兰漱风。兰漱风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道:“有话直说。”
黑衣人笑眯眯的盯着他,道:“以兰公子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猜到我要说什么吧?”
“我不喜欢玩猜谜的游戏。”兰漱风别过脸去。
黑衣人右手一扬,笑道:“我喜欢。”
兰漱风蹙起眉毛,厌恶的看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舒了口气,用平静的声音道:“陆无言的单子,你全都知道了吧。”
黑衣人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没错,三皇子事件之后,陆无言费尽心思,第二次联系上了‘夜雨’。我看到那写着三个名字的单子,还以为陆无言是多么聪明的人,呵,后来发现他在兰公子面前,也不过如此嘛。”
兰漱风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多谢奉承。”
“三年前,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没想到发现楚陌寒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人,”黑衣人右手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可惜呀……”
“可惜什么?”兰漱风瞥了他一眼,不悦道。
“你不觉得可惜么?”黑衣人笑道,“如果当初你先遇到的是我,也不会被陆无言逼到这一步。”
兰漱风轻哼一声,道:“所以你要先依着陆无言的单子……”
“不错,”黑衣人眉毛一抬,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但我不喜欢亲自动手,而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兰漱风看了看他,心中一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兰公子,我知道你很喜欢下棋,而且为了达到目的,不在乎丢掉几个棋子,”黑衣人的眼神带着几分深沉的笑意,“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用你的理智仔细想想吧,如果你坚持待在原来的战线上,你要对付的至少有三个人;你能将我怎样呢?而若是你稍微变通一下,你只需……对着等待你屠宰的一只羔羊的脖子,轻轻一下,所有的一切又会变得那么简单。”
兰漱风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恢复平稳的声音答道:“五日。五日之后,给你答复。”
☆、第五十二回 风口浪尖
夏日的天气犹如不安分的顽童,晴晴雨雨捉摸不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傍晚的暑气尚在乐此不疲的挑拨着人们的心神,一阵无情的风儿吹过,便拂去了空气中残留的灼热。乌黑的云层迅速的聚集,压抑在城池的上空,不一会儿,风雨之前的潮湿感就占领了苄城的大街小巷。
韦家庄里,待到众人用毕晚餐,韦世芹才出现在饭桌上,全然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他重重的叹息道:“小七的伤势很重,我帮他止血运气,但他还是昏迷不醒,脉象衰弱。我找了苄城最好的大夫,然而依旧全无好转。”
见韦世芹丝毫不问这边的事情,凌子墨不禁松了口气,毕竟要解释‘夜雨’的信使竟是自己的表兄,总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然而听到狄小七一直昏迷不醒,心中也捏了一把汗。
“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去找一个人……”楚陌寒皱着眉毛,眼中带着几分怅然。
“小七的伤情越来越不稳定,我只怕……”韦世芹的面色凝重,毅然决然的说道,“如果兰大夫肯出手相助,韦某必当抵死相报。”
“好,事不宜迟,”楚陌寒点点头,“我们今晚就渡过潇水,去蒲城找兰漱风。”
事不宜迟……的确,虽然与他只有一水之隔,却完全无法把握将要发生的事情。这分离的几日,简直如之前的三年一般令人心慌意乱。“夜雨”的前三名杀手均为露面,他们会不会查到自己和兰漱风的关系?那个夜雕口中的“夜孤鸿”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唉,一切的一切,完全无法放下心来。到达蒲城之后,一定要立刻把他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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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打点好简易的行李,向潇水出发。潇水横在苄城与蒲城之间,平日里风平浪静,水产丰饶,沿岸一系秀丽的酒楼画舫,在夏夜的熏风中荡漾几分颓靡的色彩。多有渔翁在潇水打渔营生,他们也时常当个艄公,赚几个小钱。
然而众人到达潇水之时,天空乌云层叠,湿润的小雨在空气中飘散。楚陌寒看着虎视眈眈的青云,眉头微颦,思量今晚是否有好心的渔翁来接这单生意。
几点渔火靠着河岸,随着轻摇的水面上下浮动。楚陌寒走向透出灯光的一艘渔船,向开敞的乌蓬内看去,只见艄公仰面躺在摇晃的船舱中,鼾声如水面一般起伏着。
“船家——”楚陌寒试探性的敲了敲篷子,向艄公喊道。
鼾声如迭起的潮水,淹没了楚陌寒的声音。
“船家——我们想到对岸去——”楚陌寒不甘心的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
鼾声拔高,然后像卡住了一般,停了下来。“咳咳……”艄公翻身起来,不住的咳嗽。
“船家,我们有四个人想到对岸的蒲城,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楚陌寒彬彬有礼的说道。
“哈?现在?”艄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一眼大一眼小的打量着楚陌寒,带着浓郁的乡音没好气的说道,“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有病啊?”
“嗯,不是我有病,是我的朋友受了伤,要到蒲城找大夫,”楚陌寒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笑道,“报酬不会少你的,可否行个方便啊?”
艄公直勾勾的看着楚陌寒手中的钱袋,吞了吞口水。正待发话,楚陌寒却道:“阁下不方便就算了,我们再去找别人好了。”
“等等……”艄公连忙站起来,一把夺过楚陌寒手中的钱袋,嘟噜道:“上船吧!”
楚陌寒招呼众人,韦世芹抱着昏迷的狄小七,小心翼翼的进入篷子;凌子墨随后敏捷的跳上。艄公披着蓑笠,迎着细密的雨丝向潇水深处划去。
无色的雨丝越来越密集,待到潇水中央,已是变作淅沥的雨点,啪嗒啪嗒的打在篷子上。清凉的夜风渗入船中,韦世芹为怀中的人拉了拉毯子,狄小七模糊的摆动着脑袋,发出一阵不清楚的低语。楚陌寒盯着凝成一片黝黑的水面,心情如这摇曳的水面,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