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诸多细节需要沟通,他在七日内走动了三次户部,又往返了一次滨海的杏城去安排购粮事宜,还到军中查看了两次,重新定下了军饷的数额。
减少军饷也是节省开支的一种方法,虽然士兵略有抱怨,但是容青许诺他们一旦收复失地,那里的良田将会分给他们。土地的价值大于扣减的军饷,士兵们不再抱怨,反而干劲十足,积极操练。
家里的母亲也需要他来安抚,王夫人这些天把他当成了容君阁,一直没有发病,反而日日操着针线活,给容青绣荷包裁衣服,见了他就会喜笑颜开,见不到面的时候哄哄也能安静很久,当着王夫人的面,人人都叫他“大少爷”。
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他还去看望了几次孙姨娘,虽然对着容青的生母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归该做的还是要做到。
因了这些繁琐之事,这些天容青几乎是每日熬夜,三餐少用,也没有机会服用安胎药,到处奔波直到第十五天,一切出征事宜都准备完毕,他昏倒在了相府的后院中。
☆、二三章带孕出征
后院中似乎有吵闹声,可是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腹中也绞痛着,让他动也动不了。
明知道是连日的奔波动了胎气,可是容青现在不能叫人来。
他昏倒在一棵柳树下,却还残存着一点意识,拂动的树枝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形。那边的吵闹声似乎更厉害了,他眯了眯眼睛想要仔细看清楚……是蕊儿?
“放肆!”容丞相甩开袖子,“大军出征岂同儿戏,你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回你房里呆着去!”
“爷爷我不服!”全身素白的小丫头腰间挂着一把剑,“我要给爹爹报仇,连四叔都允许随军了,蕊儿为什么不可以,蕊儿的武功比三叔还强呢!”
容君希在一旁被点到名,也不想被小侄女看扁了,抽出佩剑,“既然这样,三叔就跟你比试比试。”
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容君希的剑被打落在地,蕊儿赢了。
蕊儿俏皮地说了一声承让了,跑过去蹭自己的祖父,“爷爷,丞相大人,让我去吧,我保证不添乱……”
“不行!”容丞相受不了宝贝孙女这般恳求,却也绝不能让小丫头上战场,只好甩袖走人,“不行就是不行!”
容丞相走后,容君希自觉输给侄女颇没面子,摸摸鼻子也走了,后院的人渐渐散了,只剩蕊儿扬了扬眉毛,“哼,我才不是小丫头,武功都没我好,凭什么不让我去?”
这时候她发现树后好像有一抹人影,“四叔?”
容青缩在地上,腹中一波接一波地绞痛着,冷汗把衣衫都打透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住蕊儿的衣角,张了张口,“蕊儿扶我……”
“不行,我叫人来,给四叔请大夫!”蕊儿想去叫人,却发现自己的四叔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即使是半昏迷着,力量依然大得惊人,想必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别叫大夫……我有药。”容青此刻是绝不敢松手,大夫来了之后事情将无法收拾,“扶我回去……”
蕊儿见他这般执着,只好妥协,“好好,我不叫人。”
好在容青虽然有孕,却并不重,蕊儿练过武功,力气也比一般的女孩大,一路平安地把人扶回了房中。
蕊儿把人扶到床上躺着,“四叔,药在哪儿?”
“在第三个抽屉……”那是之前殷靖给他准备的安胎药,药丸比较方便携带,他就一路带了回来,因为怕丢了惹人怀疑,所以不敢随身携带。
蕊儿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小药瓶,“四叔,是这个吗?”
容青费力地点点头,腹中的绞痛依然没有停止,孩子这是向他发出抗议了。
蕊儿把药送进容青的口中,又兑了温水让他喝下,看到床上的人脸色缓和了几分,才终于放下心来,“四叔身体这么不好,为什么也要随军呢?”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折腾了太久终于平静下来,安静地睡着了。
蕊儿走出门外,突然想到四叔刚才衣衫全湿透了,若是不换下来定是要受寒,因此又折了回来。
采珊不知道去哪儿了,蕊儿半天都没找到人,想了想,最后一咬牙,亲自动手。
只是给四叔换换衣服,应该没什么吧?
她刚刚给容青解开内衫的扣子,视线向下挪,就看到了那已经五个月的,微微隆起的腹部。
四叔发福了么,肚子看起来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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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殷靖给的安胎药具有奇效,容青醒来时浑身依旧没有力气,但是腹痛已经消失,也没有晕眩或是头痛的感觉。
“采珊?”他轻轻唤着。
采珊刚从厨房端了饭菜来,“奴婢在,少爷起来吃点东西吧,都还热着。”
“好……”容青回想起睡过去之前的事情,“采珊,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采珊摇摇头,“不是奴婢,奴婢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少爷就在睡觉,因此没有打扰。”
那或许是蕊儿……容青叹了口气,应该不会被发现什么吧,毕竟普通人是不会往有身孕那处去想的。
容青觉得有些饿了,“采珊把饭菜端过来吧,再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大军就要出征了,你把我抽屉里的药拿出来,再挑两件衣服,剩下的什么的都不用带,打包好放在桌上就行了。”
采珊皱着眉头,忍不住有些担忧,“少爷您身子骨不好,军中苦寒,又没有人伺候,奴婢听说今日二少爷和孙将军比武胜了,被封为平西将军作为这次的主将,有二少爷在一定可以为大少爷报仇的,您何必去受那番罪呢?”
若是这场仗那么容易胜,他也不会非要跟着。孙将军年近半百,沉稳有余却勇猛不够,二弟容君泽同样自幼习武,但是性子冷淡,恐怕不能与下属很好相处,而且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让他如何都放心不下。
“不必多说了,你准备就是了。”容青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腹部……他也需要一个时机,在众人的目光之外把孩子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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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五万大军很快被整编完毕,粮草也足够支撑三个月,三个月后秋收结束,则可以补充半年的粮草。
主将是容君泽,容丞相的次子,也是曾经在东陵国最有威望的容君阁将军的弟弟,披着一身银白的铠甲,目光冷峻地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后是蔽天的旌旗,和无数的铠甲长戈。
容青作为长史,虽然是军中的文官,但是品级却并没有高到可以配备马车,因此只能骑马跟随者军队的前进。
一路坐在马背上,让他全身关节无不酸痛,上马下马也只好让人搀扶。这些天他的胃口突然变大了,总是会感觉到饿,腹部越来越鼓胀,胎动也非常频繁,身体更加沉重了起来。
他只好多穿一些衣服来遮掩,已经是深秋,别人都因为衣衫单薄而冷得发抖,只有他因为穿了太多衣服,每日都会出一身的汗。
这次出兵的准备时间极短,是以突袭为目标的,因此赶路的时间长,休息的时间短,几天之后,他们就已经兵临高和城下,打了西越守兵一个措手不及。
高和城的守军是安平侯的部下,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准备,他们的探马得到消息之时,大军已经距离高和城不到十里。
现在正是秋季,新一批的粮食还没下来,容青猜到城中的存粮一定不多,向容君泽建议围而不攻的方法来节省兵力,但是容君泽因为初次作为主将,急于想攻下一城立下威望,下军令强行攻城。
强攻了三天三夜之后,高和城终于被攻破,东陵国夺回了第一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城池,却同样损失了五千余人。
高和城官衙。
容君泽甩给容青几本账册和清单,“把这些核对一下,再拟一份战报给王上,只说大军旗开得胜,已经攻下高和城,紧接着会向武陵城行军。”
“将军,你打算如何收复武陵?”在军中,这人现在既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兄长,只是他的上司。
容君泽目光冷冷的,银白的战铠上还有血迹未曾擦拭,他握紧手中的长剑,“武陵城乃是我长兄身死之处,本将定是要让西越人血债血偿。”
容青垂眸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军神速,高和城守军还未有防备,因此强攻也可攻下,虽然折损人马,却好在节省了时间。但是如今武陵城定然会有准备,西越的援军说不定已经到了,再不可强攻。”
容君泽不在意地拭了拭剑锋,“那你说要如何?”
“自然是智取。”容青仔细回想武陵城附近的地形,垂眸道:“先围城,割了城外的麦子,再堵住清河上游,断粮断水,城中坚持不了几天的。”
“好,本将就依你一回。”容君泽收起长剑,掉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