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至时,晋家有如往年一般大肆祭祀过先祖,今日只是新年的简单祭拜罢了,晋大少想让田甜入了他的户籍,带着田甜祭拜也是正常,昨夜邀了晋俞敖过去,也算问了晋俞敖这屋的打算,晋俞敖稍作犹豫也把水根给叫上了。
焚香跪拜祈愿,摸黑起来也只是为了这样简单的事罢了,但做起来都很是虔诚,总有些事人力不及,虽知鬼神之事虚妄,但都有所求,只当一次尝试罢了。
给晋家祖先的牌位奉了香,添了供品,晋大少和晋三少又带着水根和田甜辗转要去另设的一间小祠堂,小鸣嘉被迫在给祖先磕头的时候醒了过来,现在正在水根的臂弯中,无精打采地垂着眸子看着走在前面的招财手中的灯笼,昏黄的,漆黑中摇摇晃晃的。
方逝世的晋夫人的牌位摆在了这间另设的祠堂,里面除了前几位先辈的有名无实的妻之外,剩下的都是晋家功绩不俗的家仆了,对于这个地方,招财和进宝更加敬畏一些,想着自己死后能不能也把牌位竖在了主子家里,让以后的家主也祭拜一回。
如此算来,晋家徒有虚表的家母们也只算是功臣罢了。
冬至时晋大少和晋三少去晋夫人的坟上看过,两颗入葬时新种的瘦弱的青柏在朔风里被刮得都倾斜了。看了新新的墓碑,对这已逝之人居然如此陌生,以前也只是一两月请一次安时隔着屏风模糊地见上一面,但也没有这样物是人非之感,现在心里没了一丝波澜,许多记忆也跟着时间晕染看不清了。
晋俞敖这时不禁想,他想方设法遣了郭家的小姐回去也算是仁慈了一回,功德一桩,不知哪日这一抔黄土里也有了她的一丝香魂。
听说上郭府向郭小姐求亲的是朝中的一家重臣之子,虽然其中政治目的夹杂,但这对郭家小姐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夫妇二人相敬如宾融洽和睦不正是所有女子所祈求的?这其实并非要什么真的爱意在其中。
黄历换上了一本新的,春日就来,但依旧是冬时的气候,刺骨的寒冷每年都熬了过去,今年亦是如此。
第124章 江南……
春意融融,阳光和暖,枯木吐新绿,枝头姹紫嫣红群芳闹,细雨双燕常向寻常人家入。皇都里依然是寒霜冷雪扑面,没有看到这番好景致的机会,只有绿水人家绕的柔情江南才有这样的好福气。
卸了厚重的冬装,轻薄单衣加身,罗衫长裳,春风里风流四溢。寻常巷陌一间青瓦小院,只一户人家,这家女主人手上拿着竹箕,抓着其中的麦粒米糠撒出喂着院子里的几只鸡,几只肥硕的母鸡吃得咕咕地叫着,眉目清秀的女主人到鸡窝边堪堪地扶着腰慢慢蹲下拾起其中的几枚鸡蛋,光滑的蛋壳上还带着浅浅的温度。
蛋壳之内便是一个生命,女主人想来有些怜惜,站起身来,抚摸着自己突起的肚腹,不禁眼角眉间都是温柔喜悦,握着手中的蛋,俏皮地皱着鼻子,为了肚中的孩子还是要杀生来着的,南无阿弥陀佛。不知想到了什么,院中抚着肚腹的人眼中的笑意更甚。
门上是轻叩门环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道高昂的女声,很是热络:“席家娘子在吗?”
“杜大姑进来吧,我就在院外呢。”清澈柔软的声音轻轻的,但似乎总有一股气没上来一般,教人听了就隐隐担忧这人的身子。
“席家娘子早啊,我给你送包子来了。”杜大姑一手拿着碗盘,一手扶着席家娘子往屋子里走,目光时不时往席家娘子的肚子瞟瞟。
“真是麻烦大姑你了。”席家娘子看着那碗盘很是渴望的样子,杜大姑立马对自己手艺满意地笑了,“麻烦什么啊,邻里邻居的,想吃什么就跟大姑说,大姑给你做,你这怀孩子啊就是这样,嘴巴刁着呢,我那时候……”
杜大姑在那儿谈她的过来人的经验,席家娘子已经不客气地拿了其中的包子啃了起来,吃得满口流油,鲜香难拒。这包子是席家搬过来时,杜大姑来妥帖近邻关系送来的,席家娘子对这味道很是喜欢,这几天突然想来这味道,心痒难耐,才求了他家男人让他请杜大姑做些包子送来。
“啊,大姑您喝水……”席家娘子吃了两个包子才想到自己怠慢了客人,连忙拿了桌上的茶壶给杜家大姑倒茶,却被杜家大姑主动接了过去。
“你吃你的,席家娘子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不要客气,大姑给你做,”杜家大姑给自己倒了杯水,四处看看这屋子,问道,“诶,怎么不见你家相公?”
席家娘子听到杜家大姑提到她家相公,不禁嘴角一抽,但被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咽下口中的包子,道:“这不是刚起吗,他出去买早食了。”
杜家大姑又看了一眼席家娘子的肚子,理解地说道:“也对也对,当初我有我家那孩子时,家里面男人烧的菜确实入不得口。”
两个人正说着话,听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杜家大姑站起身来往院门口一看,原来是席家男人带着席家小弟从外买了早食回来了。客套地打了招呼,之后席家男人塞给杜家大姑一条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鲜鱼做了谢礼,送着杜家大姑出了门,关上院门时席家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而款款坐在桌边的席家娘子小家碧玉的温雅的形象也瞬间换了气质,大大拉拉地大大打开了自己双腿坐在椅上。
“这包子确实不错。”这席家小弟实为晋家上善药房的小掌柜,正拿起碗碟中的包子,啃了一口禁不住赞叹了一声,对着席家娘子道:“席公子果然好品味。”
“少酸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孕的人的这些癖好。”轻柔的声音已也蓦然转成了男音,席慕恋赶紧护住自己面前的碗盘,小掌柜这吃货能独自一人吃了一桌酒席。
满月扮的席家男人从厨房拿来了碗碟把买来的早食放在其中,也坐了下来一起用早饭。满月沉默地低头喝着粥,虽然面前席慕恋是美娇娥的模样,但满月真是没有办法把一个大男人当作女子来看待,更是稀奇席慕恋居然和邻居的大姑大婶关系处得极佳,昨日他去请杜家大姑给席慕恋做包子时,杜家大姑二话没说就爽快答应了。
前几月时,小掌柜还带着满月在江湖上游荡,扮演他乐善好施而又医德盛佳的一代侠医,也不知席慕恋是怎么找上他这个行踪飘忽的人的,然后就被绑到了江南小院中,被冠上了席姓,做了满月的小弟,而席慕恋更是须眉换巾帼,顶张人皮面具在那儿涂着丹朱秀指。
本来在小掌柜的眼中,席慕恋是个羞涩的温雅男子,可真这么一接触才知是席慕恋藏得太深了,做事起来有时也是不靠谱得很。这并不是让小掌柜最纠结的事,而是晋家发了全族的搜查令,派人到处查着席慕恋的行踪,而他和满月两个知情者却要瞒着不报,要是被晋家二少知道了的话……
小掌柜不敢多想,只能过一日是一日了,真到那时还有席慕恋给他做挡箭牌。只是眼看着席慕恋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他真为他家二爷担心啊,他觉得他藏得不是那么隐蔽,只是平常巷陌里而已,不过就是不知道席慕恋在背后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
唉,小掌柜想想他家二爷,就觉得他二爷也挺可怜的,中意的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了,估摸着晋二爷对他的枕边人也不是太了解,果然配上他家二爷都不是一般人,小掌柜在心中感慨着,看席慕恋的眼神带上了不少先前没有的敬畏。
吃完早食,席慕恋坐在院子里让小掌柜给他号脉,当初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孕了,决定离开晋月白第一紧要想到的就要找个会给依云人号脉看症的人,他自己也摸不出自己的脉象有何不同,而他唯一认识的只有在水根有孕时看诊的小大夫。
等席慕恋避开吴鸾和晋家的耳目找到了小掌柜,小掌柜仔细一号,确定席慕恋确实有孕了。席慕恋肚里面是晋家的血脉,小掌柜自然不敢推辞,虽然要对晋家隐瞒了席慕恋的行踪。
“怎样,他还好吧?”席慕恋看着自己凸起的腹部,目光柔和,却有隐隐担忧在其中。
“放心吧,好得很,有我在呢,你还每天补这么多,他能不好吗?”小掌柜收了搭在席慕恋脉上的手,席慕恋拉下了袖子,虽然江南天气和暖,但是席慕恋还是不敢大意,身上套着小袄子,这样也好隐了自己的身形。
“小大夫,我有一事很是担忧,能问下么?”
小掌柜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他最喜欢问话人这种待他恭敬的态度了,席慕恋斟酌字句地问道:“当初我听了二爷说关于根哥的事……我会变成长尾巴的……”
席慕恋虚抬着双手,在头上伸着中指和食指,脸色很是尴尬,小掌柜不禁翻了个白眼,抓下席慕恋放在头上的手,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着席慕恋。
“要变也不会变成兔子的。”小掌柜咳了一声,正襟危坐道,“不要以为依云人都能变化出原身,雌兽虽比雄兽更容易变化得多,但这能不能变化还和血统有莫大的关系。根哥的那身毛可真是好看,单凭那身毛色,根哥也是依云族里的贵族,反正三爷是捡了大大的漏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