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示意他先走,两人也不乘轿子,就那么悠悠在街上晃:“你说,这玉衡卿怎么死的这么窝囊啊,在战场上都没死的人,怎么就病死在老家了呢……到底还是功高震主……”
皇甫冷哼一声:“功高震主?怕是不那么简单……”他语气一转,狠道,“你以为就楼世珉那个猪脑子,还能治得住玉衡卿!?别说玉衡卿死的窝囊……楼世珉那糊涂虫八成要死的更惨……”
“南乾皇帝?为什么?”邱无痕转了转手里的折扇。
“唇亡齿寒呗。咱们可以打个赌啊,不出一个月,咱们就又有事干了。”
邱无痕一愣,惊道:“你是说……那百年不交战契约呢!?”
“痕,你还真是医者仁慈,百年不交战契约?”皇甫勾起嘴角,笑得近乎残忍,宛如嗜血的修罗,“没有‘阎王’的南乾,算个屁!”
到了府上,邱无痕将就着要去帮伶复诊,皇甫的前脚才踏入府门,月夜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主子,伶公子正在书房里……”
到底还是训练有素,连续这几个月下来,皇甫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伶的动向,虽然每一次的回答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抚琴,他还是乐此不疲的问上一遍又一遍,搞得月夜都成了习惯,只要主子以往外面回来,还不待他开口就主动说上了……
只是这次的答案稍有不同,皇甫一听,赶紧举步就往书房走。
他的美人正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素色衣裳,一手把玩着那个黑玉镇纸,一手捧了一本兵书……
他看的正有味,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连头都不抬一下,皇甫谄媚的飘过去帮他捏肩,见他似乎上了瘾似的把那镇纸转了又转,赶紧笑着说:“这镇纸可是我往南宫熠书房里硬抢回来的贡品呢,喜欢么?我送你……”
跟进来的邱无痕一听这句话,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他……重色轻友的混球!
伶一见他上来就毛手毛脚,不客气的斜了他一眼,嫌弃似的把镇纸一扔:“我回房了。”
他抬头才看见邱无痕站在门口,礼貌恭敬的对着邱无痕拱了拱手,准备告辞。
皇甫有些吃味……好歹昨夜一夜温情,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邱无痕追着伶出去了,一路上还给他讲讲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项,皇甫低头瞟过那本被伶随手扔在桌上的兵书……果然有眼光啊……从他上百本的兵书里,就挑中了这本最精粹的……那是他过世的老师所写,天下只此一本。
猛然才意识到了更多现实的事,到底还是陷下去了……自己这一颗飘渺不定的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占得满满的……即使对方那样冰冷的态度,只要看着他的脸,感知到他的存在,就会觉得很满足。
伶……不管你是谁……我都只想要你……只希望你不要太过偏执……我真的不想,和你在战场上对上啊……
☆、第二十八章 战火
皇甫的预料果然没错,不过没有用一个月,仅仅六天,攻打南乾的旨意就下来了,不过这旨是南宫怜在与众臣商议后代为下的,南宫熠那小混蛋,至今都毫无音讯。
来的是一封密旨,以戍边为名征招十万军队,屯到边境,先备后战,至于到时候用什么借口开战,那是朝廷的事情,他皇甫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今天,看似稳固的一纸契约书彻底破碎,讽刺的是,南乾还对此毫无知觉,甚至还在装模作样的为玉衡卿风光大葬,毫无疑问,南乾的皇帝是愚蠢的,为一己之私,竟在这样局势不稳的时候就手刃自己的大将,无为的皇帝,终究逃不过被灭亡的境遇。所谓国家之间的信用,只不过是武力的糖衣罢了。
镇国将军府,怀思阁——皇甫的书房。
从四个月前皇甫回归国都起,这是他第一次将满园的阳光关在门外,老老实实的坐在书桌后面整理出征前的事宜。
皇甫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相比处理事务的时间,他没心没肺的在外面风流的时间要多得多,因为儿时被填鸭式的学习了过多的琴棋书画,导致他现在可以静下心来看的只有两种文书——野史传记和兵法战报。
所以当月夜端茶进来,看到自家将军奇迹般的没有在桌前睡着,而是盯着兵部尚书写的征兵谏言认真思考时,激动地差点冲上去揪一揪他的脸皮,检验下是不是自家的主子。
皇甫依旧是左手杵着腮帮子,几丝未束整齐的长发从他额前垂下来,静静的伏在桌面上,更添几分洒脱,他右手吊儿郎当的转着一支毛笔,时不时的在谏言上圈圈画画,看起来是挺认真的,但如果仔细看了谏言,就能明明白白的发现,他圈的东西根本无关紧要,全是打发时间随意而为。
在月夜满心激动的走出去,想找那些个下人们宣扬下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这件事之后,他后脚才踏出落英苑的大门,皇甫就“啪”的丢了毛笔,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脸贴着那份文书,双眼无神。
从那日以后,他就没有再碰过伶一次了!!虽然平时的搂搂抱抱甚至是亲一下之类的,伶都不会像之前那样抗拒,默认了这些亲密的小行为,但若想要再进一步,就肯定要被一脚踢下床或是一拳打一个熊猫眼,搞得他夜夜美人在怀,却看得见吃不着,熬得黑眼圈都要出来了……偏偏他又不敢用强,虽然以伶现在还没恢复完全的武功绝对打不过自己,但他那么倔强的性格,要把人得罪了,那还不一辈子都吃不着……
他悠悠叹口气,盘算着在出征前怎么把这几日辛苦的隐忍给补回来。
他正这么想着,门就“哗”的一下被推开了。
皇甫惊得一个打挺坐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贴在文书上,没发现脸上印了几个“之乎者也”,还装模做样一脸严肃的看着文件,偷眼一撇,见鬼了!怎么是伶美人!他干嘛挑着眉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瞪眼……
“哦,娘子……你……来看书?”他心虚的摸了下鼻子,这几日伶倒是时常来他的书房借兵书看,经过几次后皇甫可发现了,他家娘子除了喜欢梨花白,对行军布阵一类的书籍札记完全没有抵抗力,一看起来就废寝忘食,常常要他把人横抱着丢在床上,他才会反应过来已经天黑了……
皇甫敢打赌,若是他和兵书同时落到水里,他绝对会踩着自己的脑袋把兵书捞起来……所以他这几日就呆在书房里“守株待兔”,瞄准各种机会不遗余力的吃豆腐……
伶走近他,看着他脸上的墨迹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把那些痕迹抹掉。
冰凉的手指触上了皇甫的脸颊,两人都微微一愣。
伶征地一下收回手,有些无措的别开视线,抿抿嘴,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没头没脑的扯出一句:“带我去。”
“什……什么!?”什么情况……
“南伐。”
“伶!你……”这样的情况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让伶去了之后,他还会老实和自己呆在同一战线么?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单枪匹马的杀过去,亲自要个说法吧……但就算他再厉害,一人又怎可能是一支军队的对手?
“你好好留在这里,不行么?”
“我要去。”
“不可能!”皇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坚决,这人对什么都淡然的很……世人都说我无心,都说我残忍……可是伶,你比我还要残忍……为什么对任何事都可以那么无所谓!?即使离开我也云淡风轻么?你究竟……在乎的是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皇甫固执的眼神,伶沉默了一瞬,似乎自言自语的嘟囔一句什么,转身就走。
皇甫看着他将要离去的背影,仿佛一去不归似的……心头就那么一紧,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紧紧拽住伶的手了。
伶盯着他看了半晌。
“放开。”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却透着些冷意。
“伶,你就那么着急着要跑去前线!?为了你那个所谓的恩人!?为他都不肯听我的劝告!?”他顿了顿,眼里怒气更甚,“甚至他的背叛你,你都要不顾自身安危去送死!?”
伶感受到他的怒火,觉得他这个火实在是发的莫名其妙,一脸奇怪的看向他:“你……在吃醋不成?”
“你!你!”皇甫憋了一瞬,赌气的孩子一般恨恨道,“我就吃醋怎么了!?”
伶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鳖笑的表情,语气松了些:“不是。”
“什么意思?”他挑眉,脸上一串之乎者也随着眉毛的幅度移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伶看着他滑稽的样子,不自觉的解释了一下,嘴角弯了弯,知道和他说不通,转身欲走。
皇甫一愣,倏地一把把伶扯进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使人安心,他的手抚着伶的脸,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
就那么直接盖了一个吻下来,亲的天昏地暗。
当两人都气息不稳时,他才紧紧的把伶抱在怀里,语气近乎哀求道:“不准去!知道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