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那一手你明明下的这里。”我指指刚才拓拔弘指给我看的地方,“然后我下这里,你又下这里,然后……再然后……”我指点棋局,滔滔不绝地从中盘一路复述到最后两手。
拓拔弘惊讶地挑眉看我,不敢相信我在半睡眠状态中还能清楚地记下棋局的每一步。其实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凭着我过目不忘的天资,再加上韩太傅严厉苛刻的魔鬼训练,我早就练就了一身亦梦亦醒,亦学亦睡的神奇本领。否则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而我做为皇位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又那么多,打死我也学不完哪。
“那你说我刚才下的是哪里?”
“……”
到他下最后一手的时候,我可是货真价实地睡着了。
拓拔弘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认输了吗?”
认输就认输。不就是一顿饭吗?我摸摸饿得隐隐作痛的肚子,推开棋盘,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
“睡觉。”
“我说过你可以去睡觉了吗?”
什么?!我回头怒瞪着他。
“你只说输了不能吃饭,又没说输了不许睡觉!”
“是吗?你听到我这么说过吗?”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悠悠然地望着我微笑。“我只说,赢了你就可以吃饭。”
“输了呢?”我咬着牙道。
“输了?”拓拔弘眯起眼,望向我的眼中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你赢了就有饭吃,如果我赢了,自然也该吃点什么吧?”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吃什么东西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吗?
……
拓拔弘上前一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想做什么,就已经胡里胡涂地跌到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中。我挣了一下,挣不动,那两条坚实的手臂象铁圈一样,把我牢牢固定在怀里。
一股热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吹得我脸上有点痒痒的。
“干什么……唔……”两片温暖柔软的东西一下子覆住了我的嘴,把我后面的问题堵了回去。昏沉沉的头脑已经无法发挥正常的功能了。我本来就饿得浑身发软,现在更没有力气多做挣扎,手足被钳制,呼吸被掠夺,只能意识模糊地任凭他肆意而为,随心所欲地侵占所有的一切。
但是那并不代表我会心甘情愿,相反,在昏乱迷茫的意识中,一股熊熊的怒火从脑海深处直烧了上来。
我不想咬他,那会让我觉得自己象个女人。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如果我的一身功力仍在就好了……
“唔!”拓拔弘闷哼一声,愤怒地一把推开了我。
我踉跄地后退几步,背靠着亭柱,用更愤怒地目光瞪着他。
拓拔弘抹了抹唇上的血迹,脸色阴沉地向我走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
“是你自找的!你凭什么……”
“那又怎么样?”他冷笑,“难道你没对我的王妃做过这种事?”
闹了半天,原来还是在吃醋啊?就知道这人心胸狭窄,忘不了与人斤斤计较。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就是白天逸?”
“如果你不是的话……”拓拔弘挑眉反问,“那么你又是谁?”
“……”我语塞。
“编不出来了?”他危险地逼近一步。
我想后退,可是背后就是亭柱……
……
……
“这是对你说谎的惩罚。”再次放开我的时候,拓拔弘轻喘着对我说。
我气结。这个世界真是有强权就有公理。惩罚?这算是什么烂理由?反正他力气大,想做什么都可以为所欲为,有必要强词夺理地找这种理由么?
好吧,说我是就是好了。屈打成招这种事,难道我见的还少了吗?
我闷闷地转身就走。
这次他倒没拦住我,只是胸有成竹地抱怀微笑,漫不在意地看着我走开。
反正我人还在王府里,戒备森严,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他自然可以笃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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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我觉得祁烈的想法还是有点道理的。谁说权力没用?拓拔弘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轻薄我,也正是因为我无权无势,无力自保。如果我还是堂堂的西秦国主,他敢这样对我吗?
以前我自恃聪明机警,武功过人,就算是孤身行走江湖也足可应付任何意外,从没把权势地位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些争权夺利的行径无聊得很,倒扰了我读书作画、吟游山水的闲情逸致。再加上从小被当作皇位继承人严加教导,每天被繁重的功课和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对那张宝座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现在……
我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是我能把权力地位看得稍稍重一点,现在也不用受这份肮脏气了。
还好,也许是出过了一口气,以后的几天里,拓拔弘没再来找我的麻烦。我吸取教训,谨慎地与周围的一切闲杂人等保持距离,尤其是初为人妇的清宁公主,以免再给他找到生事的口实。
只除了小晋一个人。
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家伙,我明明住在王府后院的,他居然有办法悄悄从公主的别院溜过来找到我,也算是够厉害的啦。
大婚过后,公主就搬到了西面的清心院。随嫁的仆人都被编入王府的名册,除了一部分仍留在公主身边贴身服侍外,剩下的都被重新分派。小晋被分到练武场,近水楼台,学武倒是有了更多方便。
白天他很难找机会过来,我只能在夜里继续教他。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起劲,由文到武,从古至今,常常一教便是一整夜。晚上永远睡不够的后果是白天永远想睡觉,一双无精打采的朦胧睡眼便成了我的固定招牌。就连后院看门的老王、厨房里买菜的张嫂说起来都知道:“哦,就是那个一天到晚眯着眼睛睡不够的年轻人吧?啧啧啧,说来可惜,明明生得一副好模样,要是精精神神的该有多神气啊!怎么会染上这么个怪毛病的?真让人……”听得我啼笑皆非。
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只要离开拓拔弘的王府,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够容我悠游自在,终老林泉呢?虽然拓拔弘好象把我看得很紧,但只要我认真想离开,就算是一身武功施展不出,谅这间小小的王府也关不住我。
可是……
“小晋,想不想跟我走?”我问小晋。
“你要走?”小晋的脸色倏地变了,“去哪儿?”
“随便啊,哪里都可以。你不会就想在这里当一辈子下人吧?”
“我不走。”小晋摇头道,“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如果你一定要走,那你就一个人走好了,随便你高兴去哪儿!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少了你也不会死掉!”
他赌气般地咬唇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神情在骄傲与倔强中透着一丝脆弱,样子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我叹一口气,虽然明知道这个狡猾的小鬼诡计多端,这副可怜的样子多半是故意扮出来哄我上当的,可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难猜出他是有所为而来,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大概是怎么也不会走的。不用想,他要做的事情一定危险困难得很。让我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留下来独自冒险,自己却潇洒地一走了之,我还真的做不出。
我摸摸他的头,“好,我不走,留下来陪你。”
“真的?”小晋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多久?一天还是一个月?”他的脸色突然一沉,“我不用你来可怜我!你要走只管走好了,不必因为同情勉强留下来。”
我头痛。真是个难对付的小家伙。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人陪行不行?除非你讨厌我想赶我走,否则我就跟定你了。”我低声下气地哄他。
小晋亮闪闪的眼睛一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点头,看到一丝狡黠的笑容从小晋的眼中一闪而过。
我就知道!可是谁叫我欠他一条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就算被他吃得死死的,我也只能甘心认了。
第五章
为免麻烦,我小心地避开拓拔弘,从来不主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可是他在上,我在下,如果他想看到我,我想尽办法也躲不掉。
我成了拓拔弘最常召唤的近身随从,只要他一回到府里,我就得跟在后面跑来跑去。他吃饭,我伺候碗筷;他办公,我伺候公文;他看书,我伺候笔墨。只差他睡觉没让我伺候床帐了。
我稍有迟慢,他就冷冷地看向我,问,“怎么?委屈你了?”
……不委屈,当然不委屈。我咬牙。想当年越王勾践也曾经卧薪尝胆,屈身下贱,我这点小事还能算委屈吗?拓拔弘虽对我呼来喝去,百般挑剔,态度至少还差强人意,没认真欺辱到我头上来,否则我就算涵养再好,也得为尊严奋起反抗了。
最麻烦的是,光是伺候他也就罢了,我还得应付他随时随地、兴之所至的突然考问。问题往往希奇古怪,上天入地,无所不有。我起初还老老实实地认真作答,后来觉得烦了,便草草几句敷衍了事。最后实在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开口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