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原本喝进去的茶都有些不想吞下去了,他只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许是我在家时吃惯了家里的茶,这茶吃着也不觉得如何。”
“哥儿在家常喝太平猴魁和白牡丹茶,大红袍也喝一些,不过哥儿先前说过了,大红袍虽则精贵,可是滋味品着还不如一般的祁红呢,苍术哥哥说是哥儿口味古怪着呢。”余容适时地插嘴。
笙哥儿心里对余容是赞赏的,可是面上还要做出责备的模样,“多嘴,我在和顾管事说话,你插什么嘴?在一旁好好站着。”
余容虽然被笙哥儿责备了,可是却觉得哥儿的语气里好像并没有几分不悦,所以也只是扁扁嘴就没再说话了。
顾长倾把茶杯上浮着的小叶儿吹开,慢慢喝了茶,才道,“我都忘了,傅公子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吃的用的自然都是好的,到底我们这些粗人是及不上的。听说,以前将军曾在傅府做过事?”
笙哥儿皱了下眉,心想,这昌阳怎么什么事都和外人说啊……“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跟在我身边几年时间,后来,就去参军了。”
“将军说,傅公子对他恩重如山,虽在军中,也一直念着傅公子呢。”顾长倾笑盈盈地说,那副神情好似真的在和笙哥儿说家常话。
笙哥儿对于他的说法有些不满——这话的意思是说昌阳之所以惦记着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当年帮过他,心存感激……笙哥儿也跟着微笑道,“这恩情算不得什么,我和昌阳,也就是你们将军,也可以说是自小的情分,几年的时间虽过得快,可是我们都是彼此依靠信赖的,名义上是主仆没错,不过,说是知己也不为过。”
顾长倾把茶杯放在身边的桌几上,翘起了二郎腿,“傅公子,我倒是很好奇,当初将军既然和你这么深的感情,又何必要离开傅府来参军呢?这军营里的生活怎么说也不能和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的生活相比啊,况且你又是器重他的,他好好的怎么就选择了这条路呢?”
顾长倾的话又刺到了笙哥儿的痛处——昌阳当初离家参军的事,笙哥儿一直都耿耿于怀,他明知昌阳是无辜的,可是那时却帮不上昌阳的忙……
“傅公子,傅公子,怎么了?怎么就发起呆了呢?”顾长倾疑惑道,“难道与顾某交谈就这般无趣?”
“怎么会?”笙哥儿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只是我想着,昌阳连他在我们家呆过几年的事情,我对他有恩的事情都一一和你说了,为什么就没告诉你他当初怎么就离开了我家了呢?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昌阳,其实你大可亲自去问昌阳,昌阳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怎么说你们也是交过命的好兄弟啊。”
顾长倾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也不是问不得,只是我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好言说的隐情,怕是重提旧事让将军伤怀,所以想要问问傅公子。”
“这个恐怕顾管事要失望了,其实我也不知道。”笙哥儿说这话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推说不知道,顾长倾都会以为他有所隐瞒,好奇心就更重了。
顾长倾望着笙哥儿,笙哥儿迎视他的目光,两人视线交缠,在一旁的余容都觉得似乎有火花四溅了……正在这时——
“将军回府!”燕侍卫的声音。
笙哥儿收回视线,扭头看着大厅的门口,而顾长倾则是马上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果然,昌阳高大的身影出现了门口,他一身黑色铠甲,火红的披风,腰间佩着一把睚眦兽头的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将军,你回来了。”顾长倾走过去的时候,昌阳把腰间的佩刀解下来递给了他,看动作,却是很自然的,顾长倾接过刀就进屋去了,在经过笙哥儿面前时,看了笙哥儿一眼,笙哥儿只觉得那个眼神怪怪的。
“哥儿,如何就到这里来了?”昌阳大踏步往笙哥儿这边走来,关切地问。
“怎么,你这将军府门槛高了,还不许我来了?”笙哥儿的语气多少带着些许的怨气。
“昌阳没有这个意思。”昌阳忙解释,“只是今儿外面的雪还没有挺,外面也有一些风,哥儿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出来只是受冻……哥儿是怎么过来的?是乘轿吗?”
“不是,坐马车来的,你没看到我停在门外的马车?”
“没看见,那该是燕樽让人牵去了后院马棚,那里暖和些。”昌阳又说,“哥儿出门只带了余容一个?”
余容听到昌阳提到自己,站得更加笔直了,眼观鼻鼻观心。
“还有马夫老李,另外带了两个护卫。”
“下次再多带些人。”昌阳嘱咐道。
“好了,知道了,昌阳什么时候也这般啰嗦了。”笙哥儿嘀咕。
“哥儿,昌阳是不放心你。”
“我知道……”
昌阳又想起了什么,拉着笙哥儿起身,“这厅堂大,又透风,也没有摆个火炉什么的,哥儿跟我回房吧,我让他们在房里烧炉子。”昌阳自己却是不畏寒冷的,平时裹个被子也就睡着了,睡熟就起身,外面的天寒地冻似乎于他丝毫不相干。
“嗯。”
昌阳让人带着余容下去了,才牵着笙哥儿的手往昌阳的卧房走去,在门口的时候刚好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顾长倾,顾长倾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眉头皱了下,看向昌阳的时候依旧是斯文地笑着,“将军,刀已经放好了,我让厨房烧了些热水,待会送到将军房里,还有,午饭已经在准备了,将军可还有什么要加的菜?”顾长倾想着,到了用饭的时辰,这傅家公子还在,只怕是要留他在这里用饭了。
昌阳看了眼笙哥儿,正要开口,就被笙哥儿打断,“不用怎么考虑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加些分量就好了。”这在人家面前适当地“显摆”一下是一回事,也不能让人家把自己看轻了,觉得自己太娇贵了。
昌阳点头,才对顾长倾说,“吩咐厨房,尽量清淡些,肉要炖得烂,蛋要嫩些,另外青菜不要煮太久。”
“……是。”顾长倾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还有,”昌阳又叫住他,“饭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若是已经煮好了,不行的话再重煮,最好是用之前宫里赏的香米。对了,再让人送些银骨炭来,要烧好的,送到我房里。”
“是。”顾长倾想着,宫里赏的那香米本来就没有多少,还有银骨炭,是原来就买的,可是将军根本就用不着,就堆在库里了,将军是摆明了什么好就送人家什么嘛——越想心里酸意越浓……
笙哥儿跟着昌阳进了房,门一关,笙哥儿幽幽道——
“昌阳,你和那顾管事感情倒是好得很呢。”
昌阳转过身,疑惑地看着笙哥儿,“怎么?”
笙哥儿坐在桌前,支着下巴,“你到底都和他说了什么了?”
昌阳还是一脸莫名其妙。
第六十八章 真情 (2838字)
“哥儿,你似乎对长倾不怎么满意?”昌阳望着笙哥儿,有些试探性地问。
“我对他不满意?”笙哥儿懒洋洋地道,“应该是他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敌意吧。”自己和这个顾长倾不过才刚见面,可是方才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个人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话里话外总是带着不软不硬的刺,让人着实不舒服。
“怎么会?长倾刚从南边回来,和哥儿应该也没见过才是,况且长倾性格温和,不该……”
笙哥儿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针对他了?”性情温和?亏他说得出来,那个顾长倾哪里性情温和了,他可没看出来。
“哥儿,昌阳不是这个意思。”
笙哥儿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人家与你生死与共过嘛,过命的交情自然不同了,我与你也只是小时候的情分,他这几年却都是在你身边的,怎么说也是有亲疏的……”不对,自己说话怎的就这么酸溜溜的呢……
昌阳脸色一沉,神情冷峻,“哥儿说这话是存心用刀子扎昌阳的心吗?谁亲谁疏昌阳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不管昌阳身在何处,都挂念着哥儿,也就只有哥儿能让昌阳这么心心念念了。”
笙哥儿见他有些生气了,倒是心软了,拉住昌阳的手,“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原是无心的,你对我好,我如何不知道?只是先前你那顾管事同我说那些话,说你之所以想着我对我好只是因为当年我施过恩,你感恩在心罢了……就这么些话,把你我之间的情分划得一清二楚,我心里到底有些不舒坦。”
“长倾怎么这么说?”昌阳脸色虽然缓和下来了,可还是拧着眉,“我从来没有那样和他说过……”
“罢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笙哥儿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只是一件事,也是他提醒了我。都是积年的事情了,如今你也不必瞒我了,和我说实话吧。”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