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吃暖锅吗?那就吃东西,不提那些了。”笙哥儿拉了拉左边重楼的衣袖,“重楼,我要吃那鸽子蛋,你帮我夹一些过来。”
“好。”重楼从那清汤里捞了几个鸽子蛋,又蘸上了笙哥儿爱的芝麻酱,才放到他碗里,“哥儿,葭儿那鱼肉片得很好,我再给你弄一些鱼肉可好?”
“嗯。”
因为重楼脾气温和(至少在笙哥儿面前是),苍术他们几个闹的时候重楼总是安安静静地陪着笙哥儿,且做事也妥帖得当,所以某一个层面上,笙哥儿更信任重楼一些——这也是苍术他们看不惯重楼的地方,他们几个再装也没有重楼掩藏得好,重楼心细,更是懂得讨笙哥儿欢心,笙哥儿想不到的事他都会帮笙哥儿理清楚,因为重楼笙哥儿也是万般省事了——不过这些都很碍某些人的眼。
“哥儿。”
这边,昌阳已经从厨房回来了,还捧着已经切块切片的各色肉类来涮锅。
“昌阳,快坐吧。”笙哥儿笑道。
笙哥儿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过于忧心忡忡了,吃饭还是吃饭吧,就不要想太多了。
第六十五章 夜谈 (3322字)
房内四角悬挂着花鸟鱼虫的绢纱琉璃灯,桌上案上都放置着红烛,虽然不像白日那样亮堂,可是却也是通亮的,房内的各个地方也都看得清楚。床前对着的地砖上有一个大火盆,盆里烧着银骨炭,银骨炭的妙处就是不像一般炭火那般烧出烟来,也无任何味道,且烧得长久,不易熄灭。室内没有熏香,却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那是摆案上细颈白瓷花瓶里的梅花,梅花是前院栽着的那梅林里折来的,是几枝开得正艳的红梅。
“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
笙哥儿靠在矮榻上,苍术站着,两只手给笙哥儿按着太阳穴——笙哥儿晚上喝了些酒,头有些涨,而苍术给笙哥儿按摩却不是因为他按摩技巧有多好,毕竟这方面还是重楼略胜一筹——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个,是笙哥儿把苍术叫进房里,说是要话要说——至于是要说什么话,却是之前的承诺。
“哥儿若是累了,就到床上去睡。”苍术对闭着眼的笙哥儿道。
“是有些累了。”笙哥儿声音低低的,“你扶我去床上躺躺。”
“好。”
笙哥儿在床上躺下,苍术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拉住了苍术的手,“你也躺会吧。”
苍术顿了下,才点头,脱了外袍,上了床,和笙哥儿并排躺着。
笙哥儿侧过身,面对着苍术,看着他的脸——这张脸真是完美无瑕,无怪乎那时无居一眼看中了苍术给他画了那幅画,他是见过无居的画的,里面画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略差一些他都看不上眼的……
虽说苍术是时常和笙哥儿同床的,可是……总觉得就今天是不同的,而且笙哥儿看他的眼神也是与以往不同,像是带着一种探究——苍术也侧过身,和笙哥儿面对面,“怎么这般看我?”
“以前只觉得苍术好看,却不曾这样细细地看着,这样的容貌确实让人心折……”笙哥儿说着伸出手轻抚着苍术的脸庞,每一处轮廓都细细描过。
苍术感觉到笙哥儿微凉的指尖,脸上被抚过的地方却发烫了,全身上下似乎都在战栗……苍术压低了声音,“哥儿喜欢这张脸吗?”
笙哥儿微微一笑,“美丽的物事谁不喜欢呢?”
“哥儿喜欢,倒是苍术的福气。”苍术也跟着笑了。
笙哥儿一愣,“你不是不喜欢人家谈论你的脸吗?”
“若是别人,自然厌恶。”苍术眼神里溢满柔情,“可是哥儿不同。”
“可是你那次为什么……”笙哥儿说的是画的事。
“先不说那是人家拿我的容貌做文章,让我觉得讽刺……”苍术道,“我更在乎哥儿的看法,苍术心里不安……事后想想,苍术是冲动了,跟着哥儿那么久,哥儿怎样看我难道我不清楚?”
“你无非怕我看轻了你,我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笙哥儿说,“幼年时我选了你们几个陪在身边,这之中你又是相貌最好的,就算是那两个丫头也不如你……自小到大,因容貌的事情你也遭了不少的轻视和慢待,你自尊心强,又是好胜的烈性子,即使后来你凭自己的实力让人家无话可说,到底心里还是介意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厌恶人家夸你的好相貌……”
“苍术如何,哥儿是最知道的。”苍术握住笙哥儿的手,“我纵在意千万个人如何看我,却也及不上在乎哥儿一人……到如今,我也隐瞒不下了,哥儿心里也明白的。”
笙哥儿垂下眼睑,避开他那灼热的视线,“我知道……这些年,我倒是最糊涂的人了。这些天我不言语,拖着这件事,也是想要好好把思绪理清,总不能糊涂一辈子吧。”
“那……哥儿现下是理清了?”苍术盯着笙哥儿。
笙哥儿抽出手,翻身仰躺着,望着帐顶的鱼戏莲花图,因烛光的关系,看不大清楚,只是看出了轮廓……“于男女之事上,我一窍不通,原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更别说是这男男之事了……如今我也十七了,将至成年,而寻常人家像我这般年纪别说成家立业,只怕子女也有的有不少,只我贪图享乐,不在这些事上费心思,不过,到底我心里也只是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思,这样下去,时机恰当的话,应该也会与一名温婉柔善的女子结为连理,再有个一子一女,凑个好字也算是圆满了……”
苍术听着笙哥儿的话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上淋了下来,全身湿透,从外面凉到了心底,脸色都白了,“哥儿……”
“你且听我说完。”笙哥儿打断他,继续说,“我这人,你们是知道的,我并无什么大志向,当初带你们回来许是兴起了就做了,后来让你们学这些那些的东西,本只是想让你们有一技之长,并没有预测到你们如今有这些成就,也没想着让你们对我有所回报……况且,若只是钱财物件上的回报就罢了,只是这情上的回报却是难以消受,更何况是情爱呢。”
“哥儿,你知道……”苍术原只以为笙哥儿知道他这份隐藏的感情,不成想,笙哥儿说的是“你们”,是不是说明他知道了他们四个人这份共同晦暗的心思了呢?
笙哥儿看了他一眼,“我虽则糊涂,但并不傻,说起来你倒不是第一个表露出来的,有一就有二,我再一细想,怎么不明白?你们四个人,还有那两个丫头,这么些年,彼此依靠,虽名为主仆,其实已经如同家人了……若不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我是从没往那方面去想的……我说过了,你们是我的家人,如果没有了这些年的羁绊,我何必有那么多思虑?就如老爷一般,三妻四妾的,既都不是真心,又有何妨?可是既存了真心,却是草率不得了……无论是接纳你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是对其他三人不起,若是再贪心些,就全都辜负了,那是我的罪过。”这番话笙哥儿也对赵无居说过,可是就这么一番话,也是在他心里百转千回的结果。
苍术看着笙哥儿在烛光下一半阴影一半柔光的脸,明明身边的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可是此时心里却是苦涩的——“哥儿这话里,都是什么情啊真心啊羁绊啊什么的,可是那话却如冰刀的尖尖一样,刺得人锥心的疼……哥儿这么洒脱,却又那么无情,就这样划清了界限……你不要辜负,是把我,把我们都给推得远远了……”
笙哥儿听到苍术语气里的压抑与伤心,胸口也有些闷闷的,他算是有些明白那些为情所困之人的痛苦了——他轻叹一声,“真的就这么非我不可吗?”
“如果上面的月老也管男子与男子的事,只怕我早就被哥儿身上的那根红线给绑住了,挣脱不得,也斩断不了。”
笙哥儿看着苍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他坐起了身,在苍术不解的目光中把自己寝衣的衣带给解开,敞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似是泛着you人的光,“你看着我。”
“哥儿?”苍术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笙哥儿的luo身,只是以往不过是更衣或者是沐浴,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很快压下去了,可是这次笙哥儿这番举动似乎有别的什么意思……苍术喉头滚动了下。
“这幅身体……你看到了吗?”笙哥儿似乎还嫌苍术受到的刺激不够大,他竟还抓起了苍术的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苍术的手贴在那光滑柔嫩的胸口,却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想要缩回却被笙哥儿强按住(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是舍不得的),笙哥儿目光坚持地看着苍术,“这里是平坦的,什么都没有,而下面却比女人多了一根东西,这副身体是和你一样的……情爱这种事到底是和情yu连在一块儿的,你对这副和你一样的身体有yu望吗?”
有yu望!怎么可能没有yu望?!他苍术好歹也是成年男子了,梦里心里渴望这副身体千百回了,可是只是想想而已,他这般苦苦压抑着,哥儿竟还问自己对他的身体有没有yu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