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长得很像?”赵东篱挑了挑眉,继续问到。
李嫣然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也在看她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小心翼翼道:“有点。”
“有点是多少?”赵东篱接着问。
“其实……其实也不是特别像。”文殊哥哥跟这魔头咋一看去的时候有几丝相似,身材都是高高瘦瘦,肤白胜雪,五官出众,都显得有些文绉绉的。但是看久就觉得不像了,文殊哥哥眉目清秀温和,笑起来平易近人,斯文却不具备女子的柔美,很好接近。而眼前的人,五官过于精致,像是造物主精雕细琢而成,眉眼之间带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阴柔美,看久了仿佛连魂都要给他勾去,他的嘴角总是微微上翘,像是在笑又像是不是,邪魅而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跟你表哥又是什么关系?你都说说。”赵东篱掠过前边那个话题,继续说到。反正长相如何,他很快就能亲眼目睹了。
“文殊哥哥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在他身上几乎找不到缺点,外貌出众,性格温雅,待人仁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才子但是从来不会持才而骄,出身相府,却不傲慢,从不摆架子,对每个人都很好。上至亲友,下至下人,没有哪个是不喜欢他的。”李嫣然如实说到。
“所以,即使是沐清霖,也是喜欢他的对吗?”赵东篱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嗯。”李嫣然点了点头,赵东篱脸上一片惨淡,她又继续说到:“小时候我们一群小孩经常在一起玩耍,但是表哥不喜跟人亲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胆小的还被他吓哭过,但是文殊哥哥不怕他,经常找他玩,虽然他也是爱理不理,但却不讨厌他,还教他武功,让我们好生羡慕。后来大家都长大了,表哥喜欢到处跟人比武,甚至连家都不回,多远都会赴约,而文殊哥哥则喜欢跟着他到处乱跑,他们经常在一起。”
“呵……是吗?”赵东篱淡淡地笑了一声,面色平静却掩饰不住失落,接着又问道:“文殊是怎么死的?他死了,你表哥很伤心吧?”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两年前有次表哥出远门比武,一去就是三个月,文殊哥哥去找他,回来的时候却是表哥抱着他的尸体回来的。”李嫣然垂着头,脸上也覆上了一层悲伤:“那时南王也跟他们一道回来,跟大伯简要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大伯悲痛欲绝,但是没有追查凶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都不清楚,无论大家问什么,表哥也不回答,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在屋顶上坐了一夜,全身都湿透了,没人敢打扰他。后来文殊哥哥的尸体也不见了,至今仍未找到。”
……
见过李嫣然后,赵东篱来到洛阳北面的太平原,远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没有丝毫迟疑,径直飞身而去,落于寒风料峭的山顶,远眺太平原的翠云峰顶。那里树木森列,苍翠如云,飞禽走兽穿梭其间,一副生机盎然之态。倘若登阜远望,伊洛二川之胜,龙门山色尽收眼底,马寺钟声不绝于耳,若是夜晚定能瞧见那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繁星,他曾去过不少次,自然知晓那里的好。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心中默念着唐人的诗句,赵东篱心中苦笑,北邙乃古代帝王理想中的埋骨处所,多少兔死狗蒸,鸟尽弓藏的枭雄陵墓建于此处,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冢,“生在苏杭,坐望北邙”他倒是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不知我死后……
赵东篱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冰窟,里边冰凌峭立,寒冷刺骨,即使是运起内力环绕于周身,他仍旧觉得寒气不断渗入体内,冻得他手脚都发麻,嘴唇乌紫,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若是不会武功,或是内力不够深厚的,恐怕没走几步就会被活生生地冻成冰棍,也亏小宝能顺藤摸瓜,寻到此处。
顺着冰凌悬立的狭窄甬道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里边廓然开朗,白亮如昼,冰雪折射出来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冰室的正中间赫然伫立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外边包裹着厚厚的冰雪,看得出来是被人用内力直接种进地里的,除了沐清霖,还有谁有此能耐?
赵东篱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半晌才神情恍惚地走了过去,冰晶玉洁的棺椁中人影渐渐变得清晰,直至完全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面前。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赵东篱一刻怅然,伸出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手,轻轻地抚上那具已经冻了两年多的冰棺,里边立着一位年轻的男子,双手交叠于胸前,一袭淡蓝长衫,栗色的长发随意地铺散在身后,眉目如画,儒雅之中带着贵气,温润如玉,恬静平和像是睡着了一般。李嫣然没有说谎,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哪怕是沐清霖也不会例外。
“文殊……文殊……原来你就是文殊。”赵东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目光落到他左胸染着暗色血渍的地方,若有若无地喃喃自语道:“一剑穿心,恐怕这世上除了还魂珠,没人能救回你的命了。你的清霖将你冰镇于此,是不是他从未放弃过救你?都这样了,竟还……呵,你若活过来,他应该会很开心吧?你这样的人,合该跟他是一对。”
原本在周身运转的内力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卸去,赵东篱却浑然不觉,就这样木讷地走出了冰窟,出来时候外边冰雪肆虐,一片苍茫,远处的翠云峰墨绿依旧,他浑身上下都落满了白雪,连睫毛都挂上了细细的冰晶,他却不知自己还能不能飞身回到那边。
好累……从未有过的感觉,还去华山么?还去不去?终究还是要去的,不为这条命,好歹也为老头子争一口气。
疲惫地撑着洞口边上的一颗枯木,脚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竟然感觉不到心痛,大概连心都被冻住,这样也好,麻木了就没有感觉了,不过是回到从前,瑶琴再美,终究只能独奏。
他靠着枯树,面无表情地自怀中掏出匕首,颤抖地刮开树干上的冰雪,然后把枯死的树皮划开,剥掉一片,然后在□的枯木上划出一个小人,伸出手指凝起内力在小人胸口戳戳戳,戳出一个大洞:“你疼吗?疼不疼?疼不疼?”
51第五十章
“主子,醒醒。”小宝赶到的时候赵东篱已经昏倒在枯树旁边,看着树干上那个刚刻上的小人,还有小人心口那个巨大的窟窿,小宝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主子,我们回家。”然后用狐裘披风将没了知觉的赵东篱裹住,运起内力替他身体回温,直至赵东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嘟囔一声,才松了一口气,抱起他飞下了雪山。
“怎么了?”沐清霖看着小宝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赵东篱,蹙起了眉头,刚才他去房间叫赵东篱吃饭的时候发现他没在,回来的时候却是这副模样。
小宝没有吱声,径直抱着他家主子往卧房走去,沐清霖快步跟了上去,小宝轻手轻脚地将赵东篱放到床上,拉开他身上层层披风,露出白璧无瑕的脸却是毫无血色,脸上的鞭伤也已经裂开,流出来的鲜血干涸在脸上,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异常扎眼。
“怎么会这样?”沐清霖跨步上去伸手扣住床上之人的手腕给他把脉,感觉到他此刻的脉象极其微弱,心中一凛,回过头看着小宝再次问到:“他刚才去了哪里?”
小宝咬咬牙,本来想撵他走,但是又觉得主子这个样子或许更希望他陪在身边,所以只得回答道:“没有大碍,就是被冻着了,我已经用内力替他回温,让他休息一阵就没事了。”
转身走了几步,小宝又突然折了回来,站到了沐清霖面前,看着他认真说到:“沐少爷,主子他是个好人,穷极天下,真的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倘若不是他,我早就饿死街头了。他心地比谁都善,而且内心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却从不会说出来。如果有幸得他真心相待,请你回以真心,好好待他,如若没法给他他想要的,那么,请你离开,不要再来伤害他。”说到这里小宝脸上覆上了一层悲伤,垂下了眼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主子他……其实他的身体……”
“小宝。”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凌厉看得小宝浑身一震,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主子,你好好休息,小宝在外边候着。”说完正要出去,身后的男人叫住了他:“小宝,吩咐下人端一碗姜汤过来,再准备几个热菜,一碗雪蛤粥,不要太油腻,待会儿给你主子吃的。”
小宝应声退下,沐清霖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又想起床上的赵东篱此刻身体的境况,猛然回过头来,坐到了床边:“你去哪了?”
“与你无关。”赵东篱的声音异常冷漠,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冷,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连眼睛都不想去看他。
心里闪过一抹慌乱,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空茫的目光,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那般遥远,明明近在眼前,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你……”沐清霖心中一痛,上前将他拥进了怀里,冰凉的身体让他神色一顿,赶紧用大手包裹住他的手,运起内力驱赶他身上的寒气,在他耳边柔声叹道:“别总是乱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