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见她举止,就知道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嘻嘻笑道:“怎么样?想知道吗?”
杨谨蹙眉。
“陪我喝两杯,我就告诉你。”金羽的眼中都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长大了
啊接近完结了
第131章
“你陪我喝酒, 我就告诉你详情。”金羽笑靥如花,露出两排白牙, 衬着她浅麦色的脸, 是一种健康的美丽。
杨谨却看得闹心, 使劲儿别开脸去:“不必!”
她不愿看到这张脸。原因很简单,金羽的右眉中生着一颗红痣,刺眼睛。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好歹本郡主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金羽急道。
她是长郡主之尊, 从来人人恭敬她, 何曾被这样嫌弃过?
而且,姓杨的还不是第一次这般对她了。
“想要我的命, 随时拿去!”杨谨丢下一句话, 抬步便走。
回回拿救命恩情说事, 你便干脆拿走我的命好了, 何必再来聒噪?
金羽原本拉着杨谨的手臂的,却不料,杨谨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 竟这么轻轻巧巧地摆脱开了她的束缚, 径自走远了。
金羽手中一空,表情一僵,继而恼上心头——
她也是自幼习武的,无论是弓马骑射还是拳脚功夫, 自认为哪一样都不差,居然就这么容易地被挣开了?
她知道杨谨会武,也只以为杨谨会几手防身的武把抄, 没想到,连这样高深的擒拿手功夫,也是手到擒来?
金羽待不下去了。她心里面的好奇心顿起,与强烈的好胜心纠结在了一处。
她突然好想试一试,杨谨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杨谨快步走出酒肆,她不想再和金羽有任何对话。那颗红色的痣,不仅碍了她的眼,更刺了她的心。
青原城的酒肆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来这家!
杨谨心中更觉得气恼了,她加紧了脚步。
或者再寻一家酒肆,或者干脆回医馆去……总之,远离这里,远离那颗让人心烦意乱的红痣。
若金羽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知道了自己身为堂堂的漠南长郡主,只是因为一颗红痣被她记住,又因着这颗红痣而被她疏远,不知会做何感想。
杨谨方朝前走了三四步,眼前白影一闪而过,金羽已经立在了她前方半丈远的地方,恰好挡住她的去路。
杨谨大皱其眉。
金羽背着手,歪着头打量她,“怎么说走就走啊!这是什么古怪脾气?”
杨谨知道自己沉默寡言的性子,在旁人的眼中,堪称“古怪”。不过,她没有心情对任何人,包括金羽解释什么。
既不愿解释,多说什么都是浪费。杨谨垂下眼眸,不去看金羽的脸,一言不发地拧身绕过她,迈步又走。
这什么人啊!金羽几乎快被她气颠。
她更不甘心了,身形一动,又晃到了杨谨的面前,再次挡住了杨谨的去路。
“我说!本殿下就让你那么厌烦啊?见着就躲,至于吗?”金羽大声嚷道。
因为她的身份高贵,是这青原城中一等一的尊贵人,寻常百姓又多是认得她的,见她此刻气势汹汹地找杨谨的晦气,无不赶紧躲了,生恐殃及自身。
而更有认得杨谨的,暗暗替杨谨捏了一把汗,皆不知杨姑娘怎么得罪了长郡主殿下。
“医馆中多的是人等我救治,没工夫与你磨蹭,”杨谨冷声道,“麻烦让开。”
金羽轻哼一声:“医馆里多得是人等你救治?你还跑来买酒喝?哼!骗我!我才不信!”
杨谨滞住。她本不善言辞,一时间竟想不出更好的措辞来应付。
金羽问住了她,暗自得意。忽地一眼瞥见了她腰间悬着的一只碧玉短笛。
这物事,金羽每每见杨谨悬在腰间,无论换什么衣衫,都不曾摘下过。
或许是于她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吧?
金羽如此想着,舌尖上突地泛上酸意来,就像刚刚吞了一大口梅子羊肉。她于是想都没想,劈手探向杨谨的腰间——
“这是谁送……”
然而,她话音未尽,杨谨已经不见了踪影。
金羽大惊。
待稳住身形,四顾张望,才发现杨谨竟立在她后方两丈开外的地方,拧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她,深仇大恨一般。
好诡异的身法!金羽诧异不已,却也被杨谨更激起了好胜之心。
她倏的双脚拔地,劲扑向杨谨。
杨谨没心情与她多做盘桓,“蹭蹭蹭”急向后撤。
金羽连扑三四个回合,都只扑了个空。
她额上已有薄汗沁了上来,心中更是不甘,娇喝道:“躲来躲去的算什么能耐!有种,来,打一架!”
说着,便双拳拉开了架势。
杨谨无语,凉声道:“不想同你打架。”
金羽被她疏离的态度刺了心,赌气道:“不想打架?那你把那物事给我瞧瞧!便不打了。”
她一指杨谨腰间的短玉笛。
杨谨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仿佛金羽那一指,会戳坏了玉笛似的。
金羽因着她的这个动作,更恼了:“什么破玩意!传家宝似的!”
杨谨闻言,美目一立,一丛火苗在胸口燃起,霎时间烧成了冲天的怒火。她只觉得一股烦恶之感,在胸中蔓延开来,唯有狠狠出手虐杀眼前人,才能解脱似的。
双拳捏紧,青筋暴起,内劲在丹田汹涌磅礴,眼看着就要冲拳而出。
杨谨猛然一哆嗦,一股寒意自头顶灌至脚心,像被搂头盖脑地泼了一桶冷水。
她激灵而醒,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捏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来。
手掌中,因为用力而被指甲抠出的痕迹醒目骇人。
杨谨心悸之余,更是无比地后怕。
她已经静心养气足有三年。
自那年那日那桩事之后,她便再没运用过那个心法。她每日里告诉自己,要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个心法,要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些事、那些人,哪怕从今往后,要如行尸走肉般只为吃喝和喘气活着,也要忘记。
渐渐地,她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可就在今日,就在这个远离中原的漠南城池之中,那个心法竟然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中复活了。而所有与那可怖的心法有关的恩怨情仇、过往种种,也一幕幕地跳闪在她的脑中。
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被漠南长郡主碰触了的玉笛,三年前,石寒亲手所赠的玉笛。
石寒!石寒!
杨谨的脑中一阵强烈的眩晕,天旋地转的感觉猝然而生。
这个名字,她已经整整三年不敢想,不敢回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想起!
“啊——”杨谨惨呼一声,拔腿转身便跑。
她昏乱之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跑向哪里。
金羽已经看傻眼了——
这该是怎样的修为啊!竟然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原轻功?
可是,杨谨方才的模样,那么痛苦,那么无助,像是被揭开了最最痛苦的伤疤。
金羽的眼中,登时漫布了忧伤与悲怜。
青原城外。
水草丰茂的季节到来了,曾经冬日里枯黄的衰草,早已经不复寒风中的凄凉。它们努力地伸展、生长,同时将绿意尽染。放眼望去,满目的草色青青,无边无际。
半尺高的青草垫子上,杨谨四肢极力地舒张着。她的脸孔红得厉害,酒气熏蒸着周遭的草芽,将它们都熏得微醉了,无力地匍匐下身体,晕眩眩的。
杨谨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了,也许是一口,也许是一坛……盛酒的家什早不知被她丢到了何处,也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酒量究竟怎么样了。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沾过一滴酒,她的酒力已经大为衰退,或者仅比当初被宇文楷灌醉的那次好些有限。
醉意深沉中,杨谨摸索到了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只玉笛。
她颤着手将它攥在掌心,玉质的凉滑熨贴着她滚烫的手掌。她忽的悲从中来,猛然发力,扯下来那只玉笛。
夕阳,柔和而温暖,一点儿都不刺眼。
杨谨瓷白泛红的手指,攥着那只玉笛,逆着夕阳。
晶莹剔透的玉笛被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穿透,杨谨饧着眼,凝着玉笛内。壁上那个玲珑可爱的“熙”字。
“熙……熙……”杨谨呢喃着那个代表某个人名字的字眼儿。
种种过往,决堤一般狂奔劲吼,冲刷着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颊而下。一半浸湿了衣衫,一半泡软了青草。
杨谨生得俊美,这种美,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发地盛华耀眼。
美人落泪,本就是极美的。偏偏,于她而言,在这份美之内,交织着几分倔强的英气,更能令闻者心疼,观者心碎。
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样美好的人哭泣垂泪吧?于是引了某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杨谨醉得狠了,那些止都止不住的泪水,丝毫没有带走她体内的酒气,反倒让她的脑子越发地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