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动嘴角,低低道:“真好,等他长大了,就能替我好好照顾你了……再叫几声吧,我想听。”
“好,相公,相公……”
二哥,一路走好。
二哥就在我面前停止了呼吸,我握着他的大手,看着他安详的如同熟睡的面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
其实细想起来,除了那次将我打入地牢,他对我真的很好。
可是重生之后,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算计我,怎么除掉我,怎么暗害我……
活的风声鹤唳,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不但如此,还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置之死路。
我想,是时候让自己清醒一些了。
亲自为二哥守灵,最后一晚,我正往铜盆里扔着纸钱,忽然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飞来,停驻在了二哥的棺木上。
小宝急忙去驱赶,蝴蝶又飞了起来,不过这次是落在了我的肩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才蒲扇着翅膀重新飞走。
看着白蝴蝶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我忽然觉得空了一块的心,又重新被填满。
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二哥毫无预兆的离世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他们大概一致以为,二哥是我杀的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宝拉长音喊着,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关北楼站了出来。
我叹口气,原本还有点怪他,但仔细想想,他是为了我着想,也就放下了。
“但说无妨。”
“皇上,青尘和孟源联姻之后,青尘国君竟御驾亲征,率领青尘五十万大军和孟源的三十万铁骑,去攻打华若!微臣以为,青尘是想收服华若,到那时,青尘实力将与我大殷不相上下,恐成祸患。”
韦大人出列:“微臣赞同丞相大人的说法,还请皇上定夺此事,青尘此时不攻,以后可就难攻了。”
我敲敲龙椅的扶手,有些不能理解尘飞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国事为大,儿女情长必须先放一边,我不能再任性的坚持己见,万一他真的攻打过来……到时候为我这份摇摆不定的感情陪葬的是万千无辜的大殷子民!
“这样吧,待青尘和华若打完之后再说,那时,青尘和华若皆处于元气大伤之时,咱们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英明。”
尽管话是这么说,我不知道到那时,我能不能真的下的了这命令。
冬已至,外面寒风呼啸,打开窗子一看,天上竟飘起了雪花。
小宝给我披了件大氅,和我一起看向窗外,感慨道:“爷,时间过的真快。”
是啊……转眼又是一年寒冬,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还和小宝一起赶往边塞,在边城住了些日子,遇见了那个老头,被他的一番话激起了斗志,在春暖花开之际去了青尘。
今年,我依然和他天各一方,隔着千山万水,仍被他占尽心神。
“启禀皇上,有个自称是青尘国师的老头求见。”
门开,有大内侍卫来报,身上还沾染着无数晶莹的雪花。
不怪侍卫无礼的称青尘国师为老头,据传话给他的兄弟说,要不是他手中有刻有青尘字样的国师令牌在,看起来跟个要饭的没两样。
青尘国师七国闻名,走到哪都很吃香,据说还有不少国君想要拉拢贿赂他,为自己国家效命,不过看样子都没挖墙脚成功,这国师还是人家青尘的。
“宣他进来吧。”
隐约中有种预感,这老头,我肯定认识。
吹了一会儿凉风,忙碌了一天的脑袋霎时变得格外清醒,转身回到书桌前又喝了杯热茶,等到传晚膳的功夫,老头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拎着个大大的木盒,破旧的棉袄布丁摞着补丁,面容憔悴不堪,头发凌乱,缕缕白发掺杂其中,让人看的心酸。
果然是他。
我给他赐座,他挥手说不用,我很是惊奇他的拒绝,想起在边城时他在我面前毫无形象的啃鸡吃,有点奇怪怎么这会儿反倒跟我矜持起来了?
他喘了好一会儿才顺了气,佝偻的身子晃晃悠悠,竟跪在了我面前!
☆、111 为你夺乾坤社稷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站起来,受不住他这样的大礼,小宝很懂我眼色的上前去搀扶。
“不……老夫这次来,是来赎罪的,愿看在老夫这一片诚心上,请皇上您……不要攻打青尘。”
他颤颤巍巍的将木盒拎到身前,哆嗦着枯瘦的手解开缝隙处的锁头,小宝下意识的把我挡在身后,怕是有诈。
木盒打开,小宝惊叫一声,我则是惨白了脸色!
那里面放着的……分明是一个人头!
“这、这是小女,老夫知道小女犯下大错,曾对皇上有所不敬,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青尘吧!”
他知道天下必将全部归为眼前这人所有,可是……他身为青尘的国师,纵有通天本领,竟保不住自己的国家,哪能甘心!
有时候,命数是可以算出来的,可是,谁也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去改变它。
“她是你的女儿?”惊吓之后,我终于看清了这人头的容貌,这不是……钰贵妃么?
“是,老夫也是回到青尘之后,才听说这事的。”终是晚了一步,没能力挽狂澜,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容不得他从中作梗。其实,让自家皇上和眼前这人在一起,对于青尘来说,反倒是好事。
我皱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对这位狠心的父亲说些什么。
我不恨钰贵妃,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力,无论手段如何,至少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当初在青尘,让我满心受伤的,是尘飞扬不信我的眼神。
要说钰贵妃错在哪,那大概就是她和她的老爹一样狠心,为了能得到尘飞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下的去手吧!
我负手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终于站定道:“这样吧,只要青尘不对大殷有所图谋,不对大殷动手,我也不会主动去攻打青尘,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若是青尘真的要和大殷过不去,到时候哪怕拼个你死我活,我也绝不手软!
“谢皇上,谢皇上……”他连连磕头,磕的咚咚作响,再抬头时额头已经变得青紫,既然保不住天下,最起码,也要保住青尘!
只是老头大概没想到,天下归一,其实,不止只有战争这一种方式。
华若地处青尘西北方向,中间还夹着个孟源,所以尘飞扬先收服孟源再攻打华若的做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华若仅次于大殷的实力,并不是说着玩的。
“皇上,您不能再去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龙体要紧,您还是先回宫吧,这里有两位将军和铁骑首领在,您不用操心!”
左丞相急的团团转,夜袭归来,皇上竟然受了伤!背上插了一尾箭,还好伤得不深,经太医检查,箭上也没毒,不过这也够他们一干大臣着急的了。
“皇上,您忍着点,要拔箭了。”太医把一根缠着干净布条的咬棍递给尘飞扬,尘飞扬赤|||裸着上身,懒洋洋的趴在帐篷里临时搬进来的木床上,身下是软软的被褥,小麦色的精壮上身和雪白色的被褥形成鲜明对比,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味道,可惜,在场无人敢欣赏。
太医满头大汗,仿若这箭不是只插进去一点,而是直接穿胸透骨,小心的在伤口周围撒了一些麻粉,麻粉能起到暂时麻痹伤口的作用,不过尘飞扬并不介意这点伤,等他好不容易拔出来了,还在兀自的把玩着咬棍。
伤口才流出一些血,就被止血的药给生生堵了回去,尘飞扬等太医把伤口缠好,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丞相大人,朕知道你的苦心,可是朕留在这,一则能鼓舞士气,二则,朕不想呆在宫里。”
宫里有太多和那人一起的回忆,每一处不经意的景色,总能勾起他最不想触碰的过往。
左丞相有点不解,这仗又不能打一辈子,皇上难不成还想打完了直接住在华若?
正在帐篷里的人相对无言时,一阵小孩的啼哭声打破了这沉默,宫女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皇子急匆匆的迈了进来,福了福身子道:“皇上,小皇子他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奴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抱过来给朕。”尘飞扬张开手臂,接过白胖胖的儿子,那天自钰贵妃前来说明真相后,之后儿子就莫名的出现在他的龙床上。
尘玉峤甫一靠近父亲怀里,立刻收起惊天动地的哭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爹,小脸上干干的,很明显刚才是光打雷不下雨。
“奶娘喂过了吗?”尘飞扬把小孩抱着站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孩站不稳,一直不停的踩来踩去,差点踩到他爹的命根子。
宫女低头羞赧道:“喂过了。”
“嗯。”尘飞扬漫不经心的应道,微微仰头看着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抬手捏捏道:“峤儿,和父皇一起给你另一个爹爹打天下,好不好?”
左丞相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