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相爱的,母妃,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害了粲儿,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回头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挡在面前是多可怕的难关,他都会闯过。
贤妃注视着他,沉默不语。
尉遲肃垂着眼,不敢奢望母妃能支持,但至少别阻止他……
半晌,贤妃歎了长长一口气,哑声道:「好……那就别回头了,母妃会尽己所能地为你掩护。」
他不禁怔住,怀疑自己听错。「母妃?」
「祖宗会定下这规矩,那是因为多代之前,曾有帝王好男色而不早朝,可不管你是否会成为皇帝,你都要答应母妃,你绝对不会乱朝纲。」她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得到他最坚定的承诺。
「母妃……我曾经想要成为皇帝,那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不让皇後一派得势,但後来我改变了想法,想让阿粲登上帝位,但我根本不能忍受他拥有三宫六院……」他说着露出苦笑。「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重要的是,我要让王朝永盛不衰,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傻孩子,你自己苦了很久吧……」她不舍地抚着他的颊。「母妃阻止你,是怕祖宗规矩会让你和粲儿没命,可母妃又不愿你孤单……母妃希望你快乐,在这皇宫牢笼里,能得所爱何其不易?母妃又怎么忍心拆散你们?」
「母妃,谢谢你。」他喃着,眼眸闪动水光。
「只要母妃在的一天,母妃就算用命也会保住你,别怕。」她说着,搂紧他。
尉遲肃喉头抽紧,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母妃的支援。
今生能成为她的孩儿,他何其有幸。
颐王府。
尉遲粲初次踏进这座皇上赏赐的王府,里头早已有美鬟奴仆,一见到他,立刻迎他入内,一票人列队问安。
「全都退下,我要静一静。」
「嘿,你这是在摆王爷架子吗,尉遲粲。」
尉遲粲诧异的回头,看向说话的桂肖如。「你怎么来了?」
「来跟我未来的小叔问好啊。」瞧他脸色变了下,她才吐了吐舌头。「本来想找墨澈一起来的,可他心情不好不理我,早知道硬拉也要将他拉来。」
「你要跟我说什么?」尉遲粲问着,径自穿过主屋长廊往前走。
主屋外有回廊衔接其他偏院,回廊两侧穿柳渡杏,左手边是一潭莲池,池上有座跨桥亭台,亭台四边有绣幔随风飘扬着。
「我跟你大哥没有什么的。」她跟在他身後,确定四下无人才说。
踏进亭台里,他看着莲池因为阳光而闪动粼粼波光。
「我知道。」
「唷,变聪明了。」她毫不避嫌地一屁股往他身旁一坐。
「肖如,谢谢你。」
她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不用谢我,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大哥,所以就很卑鄙地利用这次机会,让皇上赐婚。」
「你要是有那么卑鄙就好。」他没好气地戳戳着她的额。
「我是真的卑鄙。」她拉下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就算有名无实也无所谓,因为只有这么做,我才能和他葬在同一座陵墓里。」
尉遲粲微皱起眉。「你……」她的说法仿佛早知道大哥根本不可能和她有任何关系。
「我都知道,几年前,在武校楼设宴为你大哥祝贺的那个晚上,我什么都看见了。」她坦白道。「但不管怎样,我都算是红娘……所以我生要不了他的人,至少死的时候可以让我葬在他身旁吧。」
尉遲粲听了,不禁低骂道:「说那什么晦气话。」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才不管,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可以成全我吗?」
「笨蛋……」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肖如,是什么样的缘分将我们绑在一起的?如果能爱上你,不知道有多好。」
桂肖如心里苦涩,唇角却是勾弯的。「拜托,千万不要,我又不喜欢你。」
「如果没有我,大哥一定会爱你。」他突道。
她心里一震,微推开他。「你在想什么?」
「没。」他勾笑。
「尉遲粲,有话就说,别闷在心里。」她不悦地撅嘴。「我知道我的要求会让你不快,可是……我说过了,我是红娘,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你要是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嘛。」
「不,只是你刚刚说和大哥葬在一起……我突然想到,我根本不可能和大哥葬在一起。」
「那又怎样?活着的时候才重要,不是吗?死了,魂魄会去哪谁知道?我求的不过是一种满足罢了。」
「不是……我突然懂得大哥的挣扎。」他笑得苦涩。他一心逐爱,只为大哥而活,却任性的不曾为大哥着想过……「今日殿上的事,有一就有二,逃得过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第二次。」
他曾经狂妄的以为,他们只要暗地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然而他却忘了他们是活在这座深宫牢笼里,就算他不与人斗,还是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扯下他。
扯下他无妨,但要是伤及了大哥……要是因为他的任性妄为而使得大哥受到伤害,他的爱岂不就是把伤人的剑?
「谁说的?只要你大哥当上皇上就好了。」
尉遲粲蓦地望向她。
「坦白跟你说,皇上让你大哥组了一个『私衙』,专门明察暗访,收集消息调查一些官吏的清白与否,甚至是否有结党营私,这意谓着皇上对你大哥是很重视的,所以咱们只要度过眼前的关卡,一切都不是问题,再加上有我掩护你们,谁能看得穿?」
「……肖如,你真傻。」听到最後,他轻歎一声。
肖如喜欢大哥,他早就发觉,可没想到她竟傻得拿自己的幸福成全他们俩。
「千万别说我傻,一个傻子说我傻,我还要不要活!」
「你真不像个姑娘家。」他笑骂着。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家,像她这般坦率直言的。
「就说我爹给我生错了嘛。」她煞有其事地笑歎。「我要是个男人,你这二皇子就无用武之地啦。」
「感谢皇嫂留了条活路给我。」
「嗯……皇嫂这两个字,听起来真舒服,多唤几次。」
「大哥老说我们性情相近,可我觉得你像极了大哥。」
「近墨则黒呀。」她双手一摊。事实上,喜欢上一个人,总是多少会学着对方呀。
「说到墨……墨澈怎会心情不好?况且是你找他,他怎会不来?」
「天晓得?」唉,有时她还颇感谢阿粲的少根筋。
墨澈心情不好,那是因为他知道她即将出阁……可感情这回事向来是由心不由人,伤了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夜,尉遲肃回到廉王府。原本是想到颐王府找粲,但想了想,还是暂时保持些许距离,省得落人话柄。
而尉遲粲首次进了他在颐王府的寝房,意外发现摆设和他在长春宫内的寝房一模一样,床楣上也挂了把宝剑。
他取下一瞧,上头系了张纸条,熟悉的苍劲字体写着——宝剑赠英雄。
这就是大哥送给他的礼物?
没有大哥在旁,他干脆抱着剑上床。
度过了今日,也许一切都会否极泰来,可是不知怎地,他的心就是莫名地慌着,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翌日。
说来也巧,东境竟出了战事。
「启禀皇上,燕固山的城楼发现有边境民族侵扰,守城将领发出急信,就盼能派援军前往。」早朝时,穆首辅上奏道。
「这回族人真是恼人,三番两次犯境。」尉遲慕沉吟着,「沛岁是都阗粮仓,也难怪这些游牧民族老是觊觎。」
「皇上,老臣建议立刻派军前往,否则敌人一旦越过了燕固山,可就难以收拾。」
「穆首辅认为该由谁领兵前去?」
尉遲慕说时,尉遲肃的心一跳。
「老臣认为二皇子骁勇善战,是不二人选。」穆首辅建议着。「墨将军亦是少年英雄,更胜他父亲护国将军,但如今护国将军夫人身体抱恙,总不好让墨将军在这当头领兵出征,再者,老臣听闻过二皇子单骑取敌首级的事迹,要是能借此立下威名,是都阗之福。」
果然!尉遲肃攒着眉。父皇不提人选,反倒是把问题丢给穆首辅,这不是摆明故意要粲出征?说到底,父皇还是想拆散他们。
「二皇子意下如何?」
「儿臣领命。」尉遲粲单膝跪下。
「好,朕要你立刻编军前往燕固山,三天内出发。」
「儿臣遵旨。」
下了朝,尉遲粲前往武校场,找桂盛其编军。
都阗王朝里,军务都所负责操演兵将,五军都督府负责军务调整,而兵部则领虎符,负责调动兵马。
「只能调配到一万人?」尉遲粲皱眉问着。
「时值春日,你也知道咱们是戍卫制,入春时,士兵就编入荒地屯垦,其他的不是调派至沛岁治水,就是下放烽城赈灾,现下能动用的兵马,一万已是极限。」桂盛其说着,拿出名册。
尉遲粲接过,逐一看过,浓眉蹙紧。
「听回报,回族人约莫三万,但都极为剽悍、善骑射,不过燕固山的地势险峻,山中有湖,想要越过那里,也不是易事,你若将地形摸清,布阵得宜,一万也能击破三万大军。」桂盛其将地形图也一并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