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的病才刚好,伤还没痊愈,怎麽能现在回去。外面那些庸医,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御医,要是再病起来怎麽办?」凤殇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了。
「只是小伤,你要是不放心,让御医开点药,我带回去让人照著方子料理就行了。」相处了几日,毓臻对凤殇的了解也多了几分,知道强行为之只会更糟糕,只好耐著性子跟他理论。
「不行!等伤好了再回去。」凤殇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毓臻有点生气了:「怎麽不行?宫里跟我府里,能有多大差别?何况我不过是个臣子,让一个外臣留在你的宫里成何体统?再过几日,只怕你我都要被口水淹了!」
「谁敢多说一句,我就拔了他的舌头!」凤殇冷声道,「你就安心留下来,等伤全好了再回去吧。宫里的人细心,你府里那些人,哪会照顾病人!」
「别忘了怜儿这麽多年都是在我府里过的!」气恼之下,毓臻脱口便道。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後悔了。
那日之後,两人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相处时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一分亲密。凤殇对他自是百般的好,他也放软了态度,偶尔亲近一番,也能做得到。两人都是男子,话也不必说白,各自心里明白就足够了。有些事情,两人也是有默契地不再说起,譬如怜更。
直到今日,两人争执起来,毓臻才一不留神说了出口,一抬眼,果然看到凤殇眼中已经布上了寒意。
隐约有点理亏了,毓臻顿了顿,软下声来:「瑾,我已经没什麽大碍了,留在这里,只会让人说闲话。何况,你现在每天守著我,把奏折都搬来了,我看著都替你累。倒不如让我回去休养好了,再来陪你。」
在他叫出第一声时,凤殇的眼神就软了下来,听他说了那麽几句,似乎就有点妥协了,毓臻紧接著劝,「我既然肯与你好,就不会反悔,以後日子还长著呢。」
凤殇脸上微窘,半晌才闷闷地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回去麽。回去可以,不过不能急在这一、两天,再留两日,後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毓臻也知道他已经让了一大步,满是答应,笑著便凑过去在凤殇额上轻轻印了一吻,惹得凤殇连手里的笔都掉了。
「原来皇上这麽容易脸红啊!」毓臻故意大声嚷嚷。
「毓臻!」凤殇叫了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黑,小兽一般瞪著毓臻,就差没一口咬过去。
毓臻哈哈笑了出声,拍拍他的头:「乖,乖。」
凤殇手足无措地任他拍著,半晌才呐呐道:「现在没人。」
毓臻心中一动,不怀好意地勾起一抹笑:「难道皇上想要大白天的就……」
话没说完,毓臻就住了口,见凤殇只是抿唇捡起地上的笔,收整起那羞涩的模样,一板一眼地看起奏折来。
「怎麽了?」摸不准凤殇在想什麽,毓臻多了一分顾忌,小心地问。
「没什麽,你去休息。」凤殇连话都说得简短了。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毓臻又凑前一点点:「瑾?」
「啪」的一声,凤殇把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一勾一扯,将毓臻猛地拉到面前,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
一吻狂烈,凤殇几乎是用咬的,直啃得毓臻唇上发痛,那舌齿间的交缠却带著暧昧的热度,教人忍不住沈沦。
吻得几近窒息,凤殇才低喘著放了开来,唇边一缕银丝欲断未断,衬著微微发肿的唇,竟带著浓浓的情欲。
「这是惩罚?」毓臻缓慢地调节著呼吸,挑高了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凤殇,终於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丝压抑的悲愤。
凤殇没有回答,一扯又吻了上去,同样的狂烈,同样的不到窒息不罢休。
毓臻低喘著看著凤殇的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他撩拨得差不多了,叹了口气,道:「我会记得了,没人的时候叫你瑾,是麽?一定记著,一定记著,否则下次你非啃掉我的唇不可。」
凤殇本来全身紧绷,这时顿时松懈了下来,连耳垂都红了,气鼓鼓地瞪了毓臻一阵,终於怏怏地坐好,把笔捡起,继续看他的奏折,一边硬著声催促:「你去休息,去休息。」
毓臻却知道凤殇是不好意思地要赶人了,不禁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依言转身离开。
见毓臻走了出房间,凤殇这才慢慢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低唤了一声:「眠夏。」
一人推门而进,眠夏走到凤殇面前:「皇上?」
「跟照炉说,陪朕去一趟静王府。」
凤殇坐在静王府的客厅中,一边捧著茶,一边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过分白皙的皮肤,脸上缺少几分血色,一看便是体虚有缺,不大强壮的模样。容貌倒算得上清秀夺人,尤其眼中的灵动,哪怕在百人之中,也足以让人毫不费力地认出。
「你就是小柳?」
小柳低著头:「是。」
凤殇看著他垂眼温顺的模样,半晌不以为然地道:「不怎麽样嘛。」
小柳一怔,心里有点不悦了,只是不吭声。
凤殇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走到小柳跟前,伸出两个指头捏住小柳略嫌尖细的下巴,抬了起来,微微眯著眼看。
小柳直直地迎上了天子那双没有感情的眼,毫不畏怯。
「好眼神。」凤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只是这样,哪里像珞王了?那些人真是瞎了眼了。」
「小柳不敢与珞王相提并论。」好不容易凤殇放开了手,小柳连忙退了一步,压著心头的厌恶,恭敬地道。
凤殇哼笑一声:「你当然比不上他。只是偏偏有人说,静王府里的小柳受静王宠爱,是因为像珞王。」他微微抬眼看著小柳,似笑非笑,「你说,这是怎麽回事呢?」
「大哥只是怜惜小柳无所依靠,又念在小柳父亲分上,才对小柳多了一分关心。这是大哥的仁厚,旁人见了眼红,乱嚼舌根,请皇上不要误信。」
凤殇不置可否,突然问了一句:「多大了?」
小柳顿时一愣,随即便道:「二十了。」
凤殇点点头:「年龄确是相仿,听说你身体不大好,指不准毓臻见著了真会想起珞王来。只不过,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别仗著静王宠你,就忘了身分,懂麽?那些话,朕若再听到,定不轻饶。」
说到最後一字,凤殇的声音已经沈了下来,带著一股见不著的压迫。
这就是他要说的话吧?小柳心里暗笑,对这皇帝越发地鄙视起来,「小柳斗胆,皇上这话,恕小柳无法做到。」
「你说什麽?」凤殇似乎也没想到这少年会违逆自己。
「嘴生在别人身上,小柳无法控制。何况,这些不过是大哥和小柳的事,恐怕,也不需要皇上来管。」
「大胆!」凤殇一拍桌子。
「小柳知错!」小柳双脚一屈,跪了下去。
凤殇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半晌哼笑一声:「你嘴里喊知错,心里不大服气吧?」
小柳只是低头,一声不吭。
「把你心里的不服说出来,朕恕你无罪。」
小柳微微抬头,对上凤殇的眼,半晌才仰首道:「那麽请皇上恕小柳直言了。」
他也不等凤殇说话,径自站了起来,眼中无畏。「皇上不值得大哥倾心。」
凤殇脸色顿时一变,却很快便压抑住了,不动声色地反问:「哦?」
「为臣,喜怒无常的君主不值得臣子尽忠。皇上早朝上罚了大哥,晚上却又以关心之名把人接进宫里,一去多日,圣意如此难测,不是臣子的福气;为友,皇上不值得大哥相知,伴君如伴虎,皇上喜怒不定,谁敢当您的知音呢?」
小柳一口气说来,见凤殇脸上竟无半点变化,心里那一抹怀疑更深了,咬了咬牙,终於豁了出去。
「即使皇上与珞王模样极像,又待大哥极尽恩宠,大哥心中的人终究是珞王而不是您,您贵为天子,也不可能取珞王而代之,成为大哥爱惜的对象。这对您,对大哥,都绝无益处。因此,小柳不认为皇上有何身分,能管大哥的事。」
凤殇安静地听来,小柳每句话都刺在他心上。为臣也好为友也好,都不是他所求的,他也不在乎。只是,不求倾心,便是多一分的爱惜,也是不对的。
他也……不值得。
小柳屏息地等著凤殇发怒,却始终听不到他开口,抬眼看去,那张绝色容颜上却没有半分情绪。自己猜中了麽?眼前这坐拥天下的人,想要的是大哥的心?
一阵过去,凤殇低低笑出声来:「好,好……好一个伶牙利齿的小柳,你说的话,朕记下了。」
小柳看不透凤殇在想什麽,只能耐著不安低首道:「小柳逾矩了。」
凤殇笑了笑,转身向外:「毓臻藏著的人,朕见识过了,闻名不如见面……时候不早了,这便回去。今天的事,就当作小柳与朕的秘密吧。」
「……是。」小柳迟疑著应了。
听到凤殇的脚步声渐远,小柳才敢抬头去看,有那麽一瞬间,他竟觉得凤殇缓步走去的背影单薄而苍凉。
半晌回过神来,小柳自嘲一笑:「他有什麽可怜的,他一句话,就够你死千次万次了……」话音渐细,小柳的脚终究是无法遏止地颤抖了起来,最後无力地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