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绸知掌柜的好心:“谢谢大叔,哪边都行。我们……我们是一伙的,不是不是,我们是同路的,也不是,我们是……”
“好了,哪间房?快点!”车夫把柜台拍的震天响。
掌柜的忙领着两人上楼,在车夫一掌阖上木门之前,掌柜的同情的看了清绸一眼,清绸回之以一个酸涩勉强的笑。
第三十二话 清绸孤身涉险境二
年轻车夫进了屋后就合衣躺到雕花木床,泥泞的鞋底子蹭到床脚被单上。清绸一人立于厢房,不知该干些甚么。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夜色将他团团围住,不敢点烛火也不敢发出声响怕吵醒车夫,保持这一个姿势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清绸轻轻的踮起一只脚尖,刚要屈起脚背活动下筋骨。
“你傻站在那里着干什么!”忽然一声大吼吓得清绸跌坐地上,看床上的黑影腾地直起上身,浓重杀戮之气扑面而来,清绸仰了头忙不迭的答话:“我我我,我没站着,现在正坐着呢……”
习武之人就算不点灯,也可凭视力感知,车夫本来烦躁不已,但见孱弱少年瑟瑟发抖,单薄的身躯怎么那么瘦小,咬着下唇抱膝坐在地板上显得有些可怜,因害怕睁大的双眼水润泛着光,在车夫的有生记忆里,除了少主,男人就该是打打杀杀一身臭汗的,从来没有过这幅模样。想到不过是个少年,不由放缓语气:“反正也帮不上什么,你就该吃吃,该睡睡,知不知道?”
虽是刻意放柔,但声音还是一贯冷冽。清绸立即改坐为躺,在冰冷地面上身子绷得直挺挺的,声音清脆道:“知道了。”
车夫气不过,翻身下床,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攥住清绸胸前衣衫,清绸被提将起来,紧接着被毫不怜惜的甩落到大木床上。刚沾上床板,清绸便一骨碌爬起将身子蜷缩在床脚廊柱边,瞪大眼看车夫逼近的魁梧身躯,心都快跳出喉咙。
车夫重着步子走来,坐于床沿,两脚一搓,蹬掉了鞋子,躺着占据了大半床面,冷着声命令道:“睡!”
清绸不作声,且不说时间尚早,单现下一颗心悬着,担忧骆大哥是否安好,哪里又能睡得着。车夫眯眼闭了会,见清绸还是畏畏缩缩的,气的伸拳扑腾地砸着床板,叫嚷道:“烦死了,你这小鬼。老子都奔波几天没合眼了,现在还要顾着你,不如一掌拍死算了。”
清绸轻巧玲珑心,知道车夫既在林中留住自己一命,便只是说来言语吓唬的。轻声挪着下地,在自己包袱内翻找,捧出一个小八脚浮雕合欢花铜鼎,燃起一阵细微青烟。清绸怕车夫又起脾气,便解释道:“大哥,这是我自家做的香,味道是清淡的,可以镇定安神。”
车夫行走江湖,刚闻见异香便警觉的闭了鼻息,听清绸如此说来,不知为何就全然相信了,放松嗅了,许是这体贴少年,又许是这香真神通广大,几次深呼吸后,吐出浊气,觉得胸腹间的积压抑郁消散了不少,翻了个身道:“别大哥大哥的,又不是没名字。离扬。”
清绸将香鼎放于窗边小几上,闻言一愣,又转念笑了:“嗯,离大哥。”
“离扬!”
“可是,我今年十六,我猜想你比我年长,理应尊称你一声大哥的,直呼姓名不大好吧……”
“叫我离扬!”
“嗯,好。嗯……离扬。”清绸拗不过,顺了离扬的意,轻唤了声。
那声音清脆,轻轻柔柔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从未有人叫过离扬名字,在药山上他的称谓由最初的没名字,比他早入门的随便唤一句喂到百余人都尊称一声离护卫,这中间足足经历了十七年。离扬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少年特殊,固执的让他叫自己名字,还如此网开一面,不是少主的命令却留下他,一路上看着他顺从服帖,无父无母,世间辽阔到心惊却残忍的只余自己独活,只能藏起心事习惯地躲在安全处,羡慕看着别人的快乐。离扬这样想着眼皮沉重的平静了呼吸,心里泛起暖意,呵呵,倒是和自己一样呢。
第三十三话 清绸孤身涉险境三
清绸听见离扬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心下一松,那个香能安眠是不错,但加了些**之料,不多,能教他睡上一两个时辰。
清绸蹑手蹑脚的退着身打开房门,也不拿那些包裹,阖上木门之前还再次确认下离扬没有醒来。长舒了口气刚转过身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清绸吓了一大跳:“大叔……您……”
掌柜的将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嘘了声。拉着清绸的手臂,两人踮着脚顺着墙根轻声下了楼。
进了大堂,掌柜的才神神叨叨道:“小公子,逃出来了?”
“啊?”清绸知掌柜的误会,又不能拂了好意,冲掌柜的笑笑,道:“多谢大叔,我本来就没事。”
“哦哦,小公子,我看那人凶的很,就怕你吃了亏呢。”
清绸想到离扬那张板着的脸,线条坚廷分明,眉眼深邃,若是表情再缓和点,英气蓬勃也不是那么可怕。
掌柜的见清绸好像不知所措,道:“快跑吧,小公子。身上带了银子没有?”
清绸鞠身谢绝了,掌柜的热心肠又拿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用牛皮纸包了,塞在清绸怀里推他出门让他快逃。清绸推拒不得,只好对着掌柜的道了几声谢。便出了客栈,见偏门房边拴着贯墨和骆锡岩的二驾马车,遂解开缰绳,牵了其中一匹,翻身上马往那蹊跷林边奔去。
清绸不曾想,身后隐在夜色中的几人跟着跃起,在茂密老槐树枝桠间穿梭,其中一人吹起奇怪的哨音,途中几人层层传话,消息不到一刻钟便传至了山中宫殿。
话说浩然在那古朴宫殿中待了几日,没摸着什么门路,各种调笑试探,御渊也是插科打诨,绕开话题,始终不肯告知要那香料单子有何用意。现下,趁御渊与一群酒肉朋友在前厅吃酒玩闹,浩然从大开的窗户闪身而入,这是书房。
据几日观察,只有这书房总是两名黑衣人轮流守卫,没有空档时间,想来定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浩然提了真气,身形轻地落地如一片鸿羽般,外面守卫丝毫不觉。浩然在黑暗中扫了眼房中布局,一张朝南安放的香椿木案,其上齐格压上黑色玉石桌面,东西对称放着八横格大书柜子,几乎占了满满两个墙面。南书房墙上开着书房门,旁边置着小矮榻和一排单脚高凳,托放着各色花草盆栽。
浩然耳听得前厅隐隐传来丝竹乐器声,径直走到东面书柜上,随手抽出一本,扉页上书着大字:“西河狎妓乐闻”,再抽出几本,题材和艳丽封皮都相差不多,原样放回后啐了声:“呵,纨绔子弟。”
想来有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放到台面上的,书房内恐怕另有玄机。浩然踱步屈起两指,轻叩露出的墙面,一寸一寸的移动,终于在北面寻得中空回音。来不及细想,门外十步内就传来急切脚步声,浩然忙跳上房梁,封闭鼻息。
御渊推了门,身后两贴身小侍执着宫灯,昏黄火光照的书房亮堂堂。
御渊吩咐道:“去叫邵意过来。”说完摇着步子,靠坐在书桌前大躺椅上,“消息可靠吗?医仙和那个骆什么的没和他一起?”
一黑衣人禀告道:“晌午时医仙和骆锡岩齐齐消失,独留下少年一人。”
御渊抬脚架在书桌上:“派人跟上去。”
“是,主子,那少年现正往镇西城郊去了。”
第三十四话 汹潮暗涌还是思潮起伏一
黑衣人退下后,御渊也不点烛火,墙壁上安放夜明珠子的暗雕凹槽内空着,窗外一轮圆月高悬着,刚放进来的宫灯印出团团黑影,御渊喝的状似有些醉了,闭目在躺椅上喘着粗气。浩然于梁上待着,心下疑惑自己见到骆锡岩时,是与那少年同路的,怎会无端消失,自己总不能一夜耗在这里,少不得要去打探一番,正思索着隔空点穴一招制住御渊的胜算有多大。正在此时,御渊睁了眼朗声道:“还躲着不出来呢?”
浩然低头看御渊并未看向自己藏身之处,便不自动现身。御渊又道:“哎呀,你这人,我说看到了你还偏不信,简公子,请。”
浩然神情自若的翩身落地,笑道:“你这书房,是该好好打扫了,尤其是这房梁。”这人武功到底多高强,自己敛了声息还能被轻易发现?
御渊呼出一片酒香之气,慵懒道:“梁上除承重外本是无用,自是结网落尘,有劳简公子出力替我分忧了。”好不心惊,此人敌友不明,不知潜在书房内多长时间了,若不是自己喝多了头疼,往那一躺,还发现不了头领上摇曳地那片纯白蒂裤,顿时酒醒了大半。
浩然并不知被人窥了袍下风光,悠闲地在房内转悠着:“入你门下多日,一直不得门中精髓。本想虚心向学之,可惜殿内难觅交心之人,唉,真是寂寞如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