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厉风紧紧地盯着他,看着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任由湿凉的叶子撒在身上,看着云降砂又再次走向他,扯起他的胳膊,要按先前所言砍下他的四肢,胸口猛然阵阵冰冷!
过往的回忆渐渐纠缠住他的情绪,痛苦的,珍惜的,不忍的,绝望的都是因为有他,仿佛有腥甜的血气涌向他的喉咙,挣扎着要推开困住他的蓝琠,蓝琠却是乍然蒙上他的眼,紧捂住他的嘴,低沈又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叔,不要看,很快就结束了。」
「……」蒙住了眼就看不到他,秦厉风心底的痛楚愈发清晰起来,他是恨他,撕扯掉那些痛苦回忆还是恨,深深地恨到骨髓里去,可即使那麽恨他,也没有想要他死,他只是不想再与他交集,不想再见到他,而非他凄惨的死了才能将受到的伤害抹去。
他轻轻地眨着眼……
感觉到他指尖里的温暖,及他慢慢湿润起来的睫毛,远处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云降砂发出的扭曲笑声,他猛地掐住蓝琠的胳膊要他放手,蓝琠依旧抱住他,着急地挨着他的耳际说。「要是你出声,就再也走不了了,所以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慕容烨有今天也是欠你的。」
秦厉风身体微颤,又酸又痛的苦楚潮水般袭进身体,就在他要狠狠甩开蓝琠,流淌着痛楚的空气冷不防袭来道声音,那声音隔着瓢泼的大雨传进所有人耳里。
「楼主不好了,不好了,秦厉风他跑了!」
随风留云(美强叔受) 36
云降砂僵住,怔怔地看着满脸恐慌的属下,听清他说了什,宝蓝色的剑乍然砸落在地,他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极快地掠过道难忍的愤怒。「你说他跑了!!?」
黑衣人点头。
「没用的混账!」
一声暴喝响起!
黑衣人陡然跪在云降砂面前求饶,「属下无能,是属下无能,请楼主饶了我这次,我立刻找他回赎罪!」
云降砂握紧手里的宝剑,眼底是愤怒的风暴,「蓝琠去哪了,让他来见我!」有蓝琠守在那,他怎麽会跑……
「蓝琠不在那,不知道啥时离开的,我看门没关严实就去过去瞅,没想到里面空无一人──」黑衣人抖着声音解释……
云降砂怒视他!
黑衣人缩了缩脖子,声音愈发抖得厉害,「是属下无能无能,没有发现他的别有用心,要是属下盯着他,也不会给他可趁之机!」
「这的确是你的失职,即是失职,留你何用!」云降砂面色阴霾,冰冷的雨水砸在他身上,浸得他雪白的肌肤好像半透明一样。
「楼主开恩,十三对楼主忠心耿耿,这次是疏忽,绝无叛逆之心,请楼主给我将功折过的机会!」十三低声求情。
云降砂狠狠踢向他的胸口!
原本跪在地上的十三直飞出去,喷了口鲜血後又勉强爬起来拱手道,「多谢楼主不杀之恩!」
云降砂垂下眼睫遮住眸子里的杀气,很好,他那弟弟真是够胆子,敢不声不响带着秦厉风离开,他向来信任蓝琠,任何人都会背叛他,唯独他没那胆。
他斯文温顺又安静,自小与他相依为命,一起度过艰苦的日子,而他尽了做哥哥的责任。
失去父母流落街头的日子里,有好吃的留给他,自己去吃肮脏的果子,被流氓殴打他会用力抱紧他,让棍子跟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避免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尽管如此,他依旧身体虚弱,那年的瘟疫也没能避过,浑身是伤的他扶着面色铁青的蓝琠走在街上,那时路人用厌恶的神情避开他们,他跪在大夫门前求救却遭毒打,然後知道了任何乞求换来的不过是冰冷的鄙视。
诚然他要成为真正的强者,不畏惧任何困难,总有天将这些人给他的伤害及侮辱统统奉还,那时心里这麽去起誓,隐忍着要砸向头的棍子,危难之际,一名头罩黑纱的英挺男子出现在面前……
他的手里提着剑,那握住剑柄的手很修长,肌肤白得可怕,就像常年待在阴暗的洞穴里似的,隐约能看清他皮肤下突起的青筋,给人的感觉危险又冰冷。
他的指甲长长的,指甲不是透明的色泽,而是令人胆寒的深紫色,这双令他胆颤的手伸向他,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却是平静无波地问。
──想活下去吗?
他点头。
──想救他吗?」
他用力点头。
──那麽跟我走。
这男人是江容若,他不知道跟随他会带来什麽,只想跟随这样的人,至少能改变懦弱又可笑的命运。所以他练功最刻苦,做事最认真,不论江容若如何刁难都将事做好,以为这样下去就能成为强者,蓝琠也能得到医治,然而他错了,跟随江容若不过是鲜血淋淋的人生。
蓝琠活了下来,却也成了江容若的药人,他的血乃至体液都是致命的奇毒,而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他预感继续跟随江容若,自己有天也会没了性命,於是带着蓝琠脱离江容若来到柳色楼。
为了得到权力。
杀了当时的楼主取而代之。
为了能得到财力。
不停的拓展黑暗的生意,为了救蓝琠特意拉拢阮茗烟进柳色楼,他是施毒高手,也是有名的医者,他们研究蓝琠身上的毒,一起研制了解药,然後用药压制蓝琠体内的淤毒。
那晚,他让蓝琠侵犯秦厉风,将他的精液射在他体内,要他身中剧毒再离不开他,这毒发作慢,来的也悄无声息,只要用他所配的解药去缓解,也就不会发病,可要是离开他,那麽迟早有天他会死!
当然这事他并没有告诉秦厉风,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疯子,用那麽极端的方法锁住他,还在他身上施毒囚住他,彻底掌握他的人生,可现在没有任何的後悔了。
要是没这麽做,对他有任何的心软,他这样性子的人迟早要离开他,永远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而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让蓝琠侵犯他,要他再也离不开他,不然绝不要别人碰他。
就算那人是他的弟弟,也觉得这样的事肮脏又猥琐,对待喜欢的人他想珍惜,想将他掌控在手里,但这样的事似乎很遥远且不受他控制。
他的心里没有他,也不喜欢他的亲近,更别提跟他好好交谈,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漫无止境的争执跟冲突,而他也没太多耐心陪他耗。
瞟了眼地上的慕容烨,云降砂的眸子冰冷又阴沈,像被寒冷的井水浸过一般,「哼!将他带押到地牢里去严加看管!再加派人手封锁後山!」
只要慕容烨在这,就不用担心秦厉风不会出现,要是不想理会他,那麽他就慢慢的折磨慕容烨,折磨到再次找到他,要他亲眼见证他的凄惨摸样。
随风留云(美强叔受) 37
树丛的另一端。
地面上映着长长的黑影。
秦厉风僵硬地杵在那,蒙住他眼睛的手已经离开,雨水自他额前的发丝滑下,浸湿本就冰凉的肌肤,冷得他全身颤抖,他想平静得当什麽事都没发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尽快离去,别在这里耽搁,可骨头却像碎掉了,使不出一点力,然後不自觉地望向慕容烨。
他浑身湿透了。
凌乱的黑发散在精致的白衫上,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有些狼狈,他胸口像破开的涌泉,不断有血渗出来,浸透他的衣衫又被雨冲得浅淡……
他的左手以不正常的姿势地搭在身侧,软软的,看起来是被云降砂折断了手,呼吸的频率都变得很慢,难道真的死了,他屏住呼吸看着他,发现他的身体动了下,莫名的松了口气,但下瞬间心又抽疼起来。
他看到十三走到慕容烨身边,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出猩红的树林,那样尊贵又优雅的人,受了那麽重的伤,却被用践踏尊严的姿势拖走,秦厉风的面容渐渐煞白起来,胸口的血也像被凝固了一般,他定定地望着他,深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光彩,他起身要过去。
蓝琠却自身後牢牢抱住他,青年的臂膀暗藏深不可测的力量,狂野又霸道,他的胸腔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冰冷的大雨里,只听到他沙哑声音里的滚烫痛楚。「大叔不要去,你不要过去,现在就跟我离开这,我会让你忘记他的!」
秦厉风面色沈沈,感受到青年的恐惧及担忧,他微微偏过头,温热的气息伴着沈稳的安慰吹拂在他耳边,「我有东西要给他,并不是要跟他走,我要离开这的念头并没有变。」
蓝琠愣住。
「那是我欠他的。」秦厉风抽开他的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像哄小孩一样跟他说,「你在这等我,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一起离开这。」
蓝琠吃惊地望着他,素来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浮现出绚丽的光,以至於他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纵然是在瓢泼的大雨里,视线都要被雨雾朦胧住了,还是看到那张清秀面容上的美丽笑容,那样的笑容仿佛白瓣红蕊的湿润蔷薇,艳丽又夺目,「大叔我会在这等你,一直等你来,所以你要尽快回来!」
漆黑的地牢。
秦厉风穿过又黑又窄的通道,地牢里的空气充斥着刺鼻的腐烂味,好像许多尸体跟鲜血混合起来的味道,冰冷的脚踩在地上,有滑腻的像绳子样的东西缠住脚,低头望去发现是缠在血水里的大团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