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瓒深深叹了口气,满脑子梁潇梁潇梁潇的,给天璇拉去用膳也还是满脑子梁潇,看着那些花样层出的菜式还是满脑子梁潇,搞得他似乎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九方瓒从来没有怨过梁潇,即便梁潇对他做了那些九方瓒也没有丝毫怨过。因为九方瓒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太知道了往往就会造成一种悲剧,没有办法怨恨谁,因为一切他都知道那是必须经过的事情。
九方瓒很反常的,随意吃了几口,就回床上躺着了。他觉得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这件事情,如果梁潇真的不知道,那么他就永远不要告诉梁潇好了。九方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一直把梁潇当成是自己的哥哥,因为整个皇宫只有梁潇真的对他好过。可是原来,梁潇真的是他的哥哥,他跟他的哥哥。
九方瓒想闲云了,想那个会在他开心的时候打击他揶揄他调侃他的闲云,并且也会在他伤心的时候陪着他抱着他安慰他的闲云,因为闲云在的时候,他就不会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是在想着梁潇了,因为他不会那么寂寞空虚,然后被梁潇占据着自己所有的心防了。
九方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梁潇有感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只知道,以前梁潇对他好的时候,他总想着他和梁潇也许总有一天会反目成仇,然后他就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老是往梁潇身上靠,可是有一天梁潇不再对他好不再只看见他不再在意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又觉得害怕,他害怕失去了这个可以从小依靠的人,害怕失去这个给过他温暖的人。
九方瓒用力咬住自己的被角,喉咙疼得厉害,总有声音似乎要穿透而出,却被他自己拼命压下,眼泪却总是没有办法控制的落下。九方瓒开始怨恨自己的父皇了,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做,为什么父皇做完了还要告诉他?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可以跟梁潇拼个两败俱伤,可是现在他用什么勇气去伤害梁潇,伤害那个从小一直疼爱他的哥哥?
九方瓒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夏天的晚上还是有点微凉,宽敞的龙床边站着一个黑衣人,轻柔地帮他掖好了被角,看了一眼湿透的枕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夏夜的风凉凉地吹拂着盘龙殿的床帘,带着月光照耀在床上那个即使熟睡了却依然皱着眉的清秀少年,却抚不平他眉间紧锁的忧愁。夏风无奈地离开,留床上那人一室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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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瓒睡眼朦胧:梁潇哥哥早。
第二梁潇顶着黑眼圈:……日上三竿了还早?
九方瓒:梁潇哥哥不也还没起床么?
第二梁潇:……(你个小混蛋压着我的胳膊好意思说我不起床么?)
九方瓒笑:梁潇哥哥不盖被子不冷么?
第二梁潇:……
(小家伙踢被子跟抢被子功夫一流啊!一脚把被子全踢了,人小王爷给你盖上你倒好,一个打滚把被子全卷了过去,竟然还好意思问小王爷不盖被子不冷么?不冷么?冷么?么……)
39三十九 受伤
收到西方胜利的捷报是在第二年的夏天。南方已经持续了半个月的暴雨,北方依旧不落一滴水,只是这一次因为有巡抚大人陈礼的临时政策有了一定的好转,不会像去年一样收成惨淡。
九方瓒坐在朝堂上听下方带来的战报。西方最后一役,战火烧了足足三个月,最后还是成功的将鲜卑大将斩首,赢得了此次战争的胜利,而梁王爷第二梁潇身中数箭,危在旦夕。
九方瓒听着听着,面无表情地命人打赏,面无表情地收兵回朝,面部表情地下朝回宫。他只是将自己关在自己的盘龙殿内,不让任何人入内。
梁潇身受重伤,命在旦夕,这样的声音一直在九方瓒脑中盘旋。自己到底还要跟梁潇较什么劲?如果梁潇真的就这么死了,谁来证明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谁来告诉他那些算命的说的都是骗人的,谁来?
九方瓒又觉得自己的嗓子紧得难受,想要放声用力叫出来,可是张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嘴里发出来。
九方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对着担心地站在门外的天璇和高子仁(这位就是天然复读机高公公)说出了他的决定:“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将士凯旋。”
天璇一听立马给九方瓒跪下道:“皇上三思啊,别说他们在西方就算是回来也要一个月的行军时间,就算他们现在在城外了,皇上也不能贸然出城啊。这几年皇上遭遇的危险难道还少么?若皇上遭遇什么不测,让这九合的子民当做何处啊?”
九方瓒冷冷看了一眼天璇,道:“想不到朕的天璇也能如此伶牙俐齿,可是朕合适允许你干涉朕的决定了?”
天璇被九方瓒一句话训得连忙叩首。
这时房仲却正好来了,立马给九方瓒跪下说如今朝堂种种危机尚需要皇上处理,皇上不能此刻离开啊,南方暴雨引发的山体坍塌,北方干旱导致的风沙漫天,东部瘟疫流行,西部又因为战乱而需要休整,如今怎么能让皇上轻易离开?梁王爷从小身强体壮,以前行军打仗也受过伤,可是梁王爷他吉人天相即使再重的伤也不曾威胁过梁王爷。所以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房仲一句一句全部打在九方瓒心上,让九方瓒没有办法反驳,是啊,他怎么能轻易离开?何况还是为了第二梁潇,那个注定是他对手的男人?
九方瓒一想通,立马就说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还望房相不要放在心上,他今后断不会再生出这样的念头了。
何况梁潇从边关到京城,不过是一个月,一年都等了,害怕这一个月么?
九方瓒强制按捺住自己心中的不安,当下之际,也只能好好安抚朝中各派势力,想想如何均衡梁王爷因为这一仗而迅速收获的民心吧。
而还在西部的梁潇,如今正全身绑着白色的绷带,任由自己的鲜血晕染着白绸安静地躺在床上。那人英俊的脸上有点失血过多的苍白,风尘仆仆而又满是沧桑。
一旁坐着的人接到朝中颁下的旨意愤怒的将圣旨往旁边摔去,圣旨摔到地上的声响似乎惊醒了床上正在昏睡的人。梁潇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副将。
副将看着梁潇的眼神就已经明白梁潇想要说的什么,只是微微不情愿的捡起地上的圣旨,然后小声对梁潇道:“王爷,小皇上让我们立即班师回朝。”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可是王爷现在身负重伤,怎么经受得了长途跋涉?这一年跟梁潇的相处,副将已经将梁潇当成是战神一样的崇拜着了,他一介武夫什么都不懂,可是他无法忍受皇上这样对待刚刚立了战功的梁潇。对上安稳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还不如让他们王爷坐上去更加让他们信服。
梁潇听完这句话,大概了解了副将为何如此忿忿,却也没有力气继续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开始蓄精养神。
一年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比以前更高,会不会手段比以前更加厉害,会不会把朝中的一切都处理好,会不会偶尔想一下他。梁潇不知道九方瓒怎么想,梁潇只知道离开这一年,他疯了一样想念那个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思念可以如此深,让他忍不住偷偷离开军营回京看那个人,哪怕只是偷偷看上一眼,满足了,再快马加鞭回到战场。他只要看着九方瓒一切安好就满足了。
可是梁潇也知道,这一次若是按照自己所安排的回京,那个人必定无法继续在那个位置坐下去。梁潇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清楚自己并不后悔,因为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他曾经发毒誓一定要做到的事情。他爱九方瓒,却没有办法在九方瓒身边保护他。有时候梁潇甚至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作为老王爷唯一儿子的身份,因为他不得不完成他父亲唯一的遗愿,无论他是否愿意。
梁潇觉得自己或许并非是一个孝子,可是他却绝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作茧自缚。明明在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跟九方瓒势不两立的命运了,为什么还要忍不住要接近他,忍不住要对他好,看见他笑就会很开心。
原来还以为,如果你真的欺骗我那么多年的话,那么让你打败我也无所谓,梁潇心想,可是为什么你比我想象的弱?
梁潇觉得自己很累,失血过多让他的大脑无法集中,想要思考一些事情却总是只能想到一半就会昏睡。梁潇其实很想快点回京,他想快点见到九方瓒;可是他又怕自己马上就会见到九方瓒,因为他知道他见到九方瓒的时候,必定是剥夺了他自由的时候。
……
梁潇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父亲死的那一天,他坐在父亲的床前,听父亲含恨地说故事,然后瞬间躺在那里的人就变成了先皇,梁潇惊了一下,那个人又变成了九方瓒。
九方瓒笑着拉起梁潇的胳膊说:“梁潇哥哥,为什么梁潇哥哥最近都不进宫陪瓒儿?梁潇哥哥要忘记瓒儿了么?梁潇哥哥不要瓒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