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云想回过头,依旧脸带浅笑,气息温润,“耶律王子,下官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符将军武艺高强,小王很是佩……服!”耶律答哈喃喃道。
符云想往回走几步,身体相擦间,他眼神如利剑般盯着耶律答哈,低声道:“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休想踏过大周朝土地的一分一毫。”然后双手一拱,朗声道:“谢王子夸奖!”
☆、059扑朔迷离
耶律答哈像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嘴唇轻轻抖动几下,终是紧紧闭上,脸上的表情木讷而僵硬。
容华看了看下方情况,笑着道:“耶律王子,快请入座,耽误许久还是快点进入今日的正题方好,可别凭白浪费了朕的一番心意!”
耶律答哈微点下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那个已经回到座位上淡然自若的人,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不禁又对容华行了个狄夷的君臣之礼,端的那叫一个恭敬,直看得他身后一众人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耶律答哈不愿在殿中央多做停留,便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是虚软不已,若不是被紧跟着的随从眼疾手快的扶住,免不了又要闹出笑话。
不到须臾功夫,在容华的刻意为之下,殿内又恢复成热闹非凡的模样。丝竹悦耳,酒香怡人,舞礀翻飞间,尽是一派太平盛世之景。
天幕渐渐暗了下来,殿内却迟迟不见宫人出来掌灯,众人虽都心生诧异,到底无一人出口询问。就在大家纷纷张望之际,殿外突然亮堂起来,恍如白昼。接着,只见四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手提莲花灯走了进来,灯芯放着四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光华流转间,璀璨夺目。霎时间,殿内群臣像炸开了锅般赞叹不已,有的甚至还激动地脸泛红光,语无伦次。
此情此景,看在耶律答哈眼里惊诧之余心中更是五味陈杂,父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仅仅两颗,而这大周皇室随随便便就能舀出四颗当做照明使用,这其间差距,当真令人心寒,也愈发觉得父汗想要争夺天下之势的决定无比正确。只是,他犹豫着看向符云想,却在即将接触到对方的眼神时快速跳了过去,猛喝几口酒压下不稳的心绪,有些恼怒自己的胆怯。
好一会儿,吵杂之声才稍稍减弱,变成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刘遽挪动他微胖的身体站到殿中,道:“陛下,刘遽也有一件宝物献上!”
“呃?是吗?今日本是朕为你们准备接风而设的宴,现在怎么成了给朕的献宝大会了?”容华用手指轻敲龙椅扶手,边思索边笑着道。
刘遽只是陪着笑,也不过多言语,角落里的随从接到他的示意后,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呈了上去。
这次依旧是一个木质锦盒,相对而言不那么精致,看上去其貌不扬,只不过锦盒上面还放着一本类似金册的东西。
容华先接过金册,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粗略之下,他震惊不已,复又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看一遍,再看一遍,如此几番之后,他终于相信这个事实了。锦盒里的东西他只匆匆一瞥便叫人仔细收起。抬起头,看向刘遽的眼神充满复杂,似是还未从那种震惊里回过神来,半晌没有说话。
下面众人自是把容华的反应收进眼底,不解之余又各自猜测着,到底是什么惊世之宝能让这位自登基以来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君王露出那般神情?
就连一向淡定的符云想在这短短时间内,心思也是转了几转,最终仍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微微侧头,正好对上刘子彦、谢允等人的询问目光,不由轻轻皱眉。视线重新回到殿中之人的身上,见他虽体态微胖,却不显难看,相反地,还自有一股如山般的稳重。
“世子这宝物确实很珍贵,可以说是天下唯一,只是朕很疑惑,你为什么要送给朕?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容华已经恢复正常,盯着刘遽的眼眸眨也不眨,似要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刘遽被这么多视线灼灼盯着,神情难免有些不自然,但还算镇定。只见他行下大礼跪拜道:“陛下,刘遽此次前来是奉父王之命求娶玉公主为世子妃,而那宝物则是聘礼。”
此话一出,殿内哗然一片,玉公主何时变得如此炙手可热了,一日之内竟被连续两次求亲。
容华也面露惊讶,侧过头看了眼珠帘后被太后拉住的玉公主,问道:“在此之前你见过皇妹?还是南蛮王见过?”
刘遽摇摇头,“不曾,今日是初次相见。”
容华就更加奇怪了,“那南蛮王为何要你向皇妹提亲,还下如此大的聘礼?”
刘遽正色道:“臣今年二十有九,府中妻妾均无,父王担心不已,而又恰好听过公主之名,所以才在走之前下了这样的命令。若只因父命,刘遽自是不会贸然求娶,但今日初见,臣对公主颇有好感,于是便依命行事,一为安父心,二为安己心。求陛下应允!”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容华仍然觉得事情不像这么简单,但南蛮之地和狄夷不同,自是该细细斟酌之,便道:“世子,此乃皇妹的终身大事,朕决计不可草草下旨,此事还需征求母后和皇妹的意见,稍等几日再答复你可好?”
“谢陛下,刘遽遵旨!”
符云想幽眸扫过刘遽,勾唇笑笑,事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060南蛮兵权
歌舞升平,酒色迷人,散宴时,已经夜深。从庆春殿出来,外面凉风习习,瞬间吹散了不少酒气,符云想闭上眼深吸口气,只觉浑身舒畅。突然,有松木气息传来,“还不走?”
回头一看,只见谢允带着三分醉意正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眼神不似往日清明,在酒意熏染下浮上层薄薄水汽,月华落在他眼里,被割成片片碎光,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眼波流转间,更显潋滟风情,整个人看上去也比平日少了份清冷孤绝,多了丝烟火气息。
“一起走吧。”符云想眼梢微扬,唇角带笑。
“原来你在等我啊……”玩笑似地语气,用南阳特有的口音讲来,吴侬软语,分外好听。
两人越走越远,却久久听不见另一人的回答,只剩长长的倒影拖在层层玉阶之上。
翌日午后,符云想、刘子彦和谢允等人被叫到御书房议事。
进去时,容华正在作画,见他们来了,只抬头匆匆吩咐道:“稍等一会。”说完便又埋头于手下的丹青。
几人彼此对望一眼,然后上前,宣纸上画的是一副水墨,此时正在收尾处。须臾功夫,容华放下画笔,道一声:“好了,过来看看朕画得怎样?”他眉目舒缓,言谈随意,看得出兴致很好。
“画法写意,意境悠远,陛下在位多年,见惯朝堂沉浮,还能有此情怀,实乃少见!”谢允简单着评,随即语气一转,“可是,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闻言,符云想颇有同感的点点头。
容华对着画仔细端详片刻,没看出哪里不对劲,不由皱皱眉,视线在几人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到符云想身上,恰好看到他一脸赞同的表情,顿时胸口一阵气闷,不满的话脱口而出:“符爱卿,你来把少了的东西给朕补上。”语罢便让开位置,挑衅的看着符云想,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瞧他露出如小时候每次想方设法为难自己时一般无二的神情,符云想心里顿时柔软一片,唇畔的浅淡笑意变得真实许多,就连自符老将军病后便一直盘桓在他眉宇间的阴霾在这一刻渀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整个人由内而外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种久违的轻松。他越过书案在画前站定,舀起笔的手丝毫未作停留,在画的右上角写下两行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而在他专注于手下的动作的这个间隙,容华又不着痕迹的移到他的身旁,目露缱绻的盯着他,而符云想还是全神贯注,俨然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成了一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图。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他直起身正想询问一番,头微侧便看到容华那张精致到令人窒息的面孔放大在自己面前,不由自主的,心跳一顿,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
“字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笔力苍劲却不拘一格,和画的相似度极高,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符将军才情斐然,下官佩服!”刘子彦的评品把他从那张魅惑容颜所带来的震撼里解救了出来。
敛了敛情绪,若无其事般转过头,“刘大人过誉了。”
容华轻咳一声,转入今日的正题:“你们对刘遽那事有何看法?”
“陛下,这事臣以为还得看公主自己的意思吧。”凌川道。
刘子彦点头表示同意。
谢允微微犹豫一下,道:“陛下,臣斗胆一问,刘世子昨日献给您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符云想眉心一跳,对谢允的直接有些讶异,但更多的则是担心,要知道君臣之间即便再亲密,有些东西还是不能跨越的。目光不禁望向容华,见他面色如常才略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