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清见小皇帝神态坚决,也就点头答应了。他确实有些事情要和熙和说,当然自然无关风月情爱。
李无言李太医来得也快,一听皇帝去了坤羽宫,他就带着拎着药的小太监一溜烟的往坤羽宫去。他刚到宫门口,就看见胡胜全的小徒弟叫王福气的小跑步奔过来:“我的李太医哟你总算来了,帝后又动了胎气了。皇上急传您呢!”
李太医一愣,他之所以这么快的往坤羽宫敢实在是有心在皇帝面前表功。这帝后的脉象早已稳妥,何以今日又胎气打动,莫非是皇上白日宣淫?罪过罪过!李太医拍了自己嘴巴一掌,也不管身后拿药的小太监,背起药箱,撒腿就往坤羽宫跑。
到了殿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一个着急等候的小太监拖着往里走。还没进内室,鼻子就嗅到一股血腥气。在满室的药味下,这血腥气反倒是更好分辨了。李太医赶紧打起帘子,往里走。
只见帝后身上只着一件白色的亵衣,下身什么都没穿,腰下垫了两个瓷枕,躺在床上,侧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太医又见小皇帝一脸阴沉站在他的床前,赶紧下跪请安。膝盖还没碰到地,就被小皇帝叫住了。
“这会儿还有什么功夫请安,还不过来看看帝后!”
李无言毕竟不年轻了,刚才一路小跑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这会儿站起身竟然有些昏眩。好在身旁的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李太医道了声谢,才发现身边的人竟然是朝中新贵,小皇帝的心腹萧素清萧大人。
他有些寒暄几句,却也不急于这一刻。赶紧上前照着规矩,跪在帝后的榻前,给帝后请脉。这一摸脉就吓了一跳,胎气大动,若不是这室内的香料有安胎的效用,怕是没等他到,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李太医想着,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在几个可以安胎的穴位上施针。片刻之后,他擦了擦汗,下去开方子了。
萧素清见小皇帝脸色不好,忙扶着他的手劝道:“皇上不如坐下休息片刻?臣代皇上去问问帝后的情况可好?”
熙和虽然腹内绞痛,却没有失去意识。他听着萧素清言辞里露出的对小皇帝的关心,心底茫然一片。原来萧素清也并非全然不会关心人的,熙和苦笑。
因为熙和侧着头,所以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清楚他现下心里的感受。所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着别人,你也尝到了吧。小皇帝想着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来:“萧卿家做事,朕素来放心。时候也不早了,朕要去志文斋了,萧卿家就留下陪帝后喝药吧。”
萧素清还想说什么,就见小皇帝扶着胡胜全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皇帝一走,熙和就把头转了过来。其实他现在这副样子,是极不希望萧素清看见的。可是,这么久没见,熙和又是真的很想见一见萧素清。他有很多的话想和萧素清说,想问他过得如何,想问他是不是……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萧素清先说了:“帝后刚才的举动实在不妥!皇上不过是命人将一件披风给您披上,您何必要气到动胎气的地步!帝后腹内之子,不单是帝后之子,更是皇上之子!帝后这般发作,至皇上的关心爱护于何地!实在让臣很失望!”
“你……你很失望?”熙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心口似开了一个洞一般。小皇帝命人将披风给他披上,若是在平时,他也不会如此发作。只是,当着萧素清的面,他如何能接受!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你让他如何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好意!更何况那个男人是小皇帝,是害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小皇帝!
“臣很失望。帝后之前挟持皇上,臣就失望了。臣实在没想到当日那么温和的熙和兄竟然会对皇上如此的残忍。皇上不过一十三岁的孩子,所作所为又有何错处,熙和兄就算不喜皇上,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上的帝后!是最应该给皇上支持的人!”萧素清背对着熙和,滔滔不绝
熙和撑起身子,也不顾小腹内的孩子,无力的抓着萧素清的袍角,问:“你竟是这样想的?”
萧素清听他话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绝望,虽有不忍,却也想趁此今日之际将话说清楚。遂没有回头,冷声道:“臣今日之所以没有拒绝皇上留在此处,就是想将这番话告知帝后。皇上是真命天子,帝后,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还请你收起来吧!”
说完这话,他略略顿了顿,拽过熙和抓着的袍角,走了出去。
志文斋里,小皇帝手握狼毫笔,在宣纸上泼墨。片刻,几个大字出现在纸上,分明是: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熙和如何在他面前对萧素清关怀备至的,让他郁结于心的,今日他就让熙和也尝尝。萧素清,萧卿家,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胡胜全弯着腰站在小皇帝身后,一句话都没敢说。小皇帝明明在乎帝后腹内之子,却不知为何今日要这般气帝后,难道小皇帝不怕皇子就这么没了?帝心难测,真是帝心难测啊!
第 27 章
自那日和萧素清说过一番话之后,熙和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沉默寡言起来。太医煎的药,小皇帝派人送来的补品,他都不再拒绝,一副安心养胎的样子。
小皇帝自然是不信他会就这样安分守己下去,不过看他如此做派,却难免觉得有些舒心。毕竟熙和腹内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子,小皇帝对孩子还是极其在意的。
只有回到熙和身边的顾德安知道,熙和对这个腹内孩子是多么的怨恨。若不是他带来了藩地几位将军的信,他的这位主子爷说不定真会某个深夜,把胎儿流了。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年关。熙和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下腹隆起更为突出,就像揣了一个西瓜在身上。因为怀孕早期频频胎动的关系,他的身子依旧纤瘦,从背后看去竟完全不像一个有了身孕的人。
熙和对小皇帝无情,却终究不是一无情无义之辈。随着腹部一点一点隆起,他对腹内胎儿的感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毕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孩子的每一次胎动都让他欢喜。起初,他留着孩子未尝没有其他想法,到了后来却是真的不舍了。
只是对着穿衣镜,看着自己畸形的身形时,他还是恨的。腊月寒冬,天色寒冷,冬衣虽然厚重,却也无法将整个隆起的肚子遮住。熙和虽对孩子改观了,却仍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体,每日里必拿白绵束腹,只有李太医和小皇帝来时才解下。
因为孩子渐大的缘故,熙和的腰和背经常泛酸,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碰触他的身体,每日里也就忍着,加上坐下或站起时常感到有些吃力,他索性就开始卧床不起。李太医劝了几次,熙和仍旧有些我行我素,小皇帝有意让他在生产时受些苦楚,也就没有强制他起来走走。
这一日熙和挥退内室伺候的奴才,坐在床上,照例命顾德安拿白绵将他隆起的腹部,一点点缠住收紧。顾德安见他一头冷汗,也不敢下死力嘴里还劝着:“主子爷,我的好主子,您这是何苦来着!”
熙和断断续续的喘了几口气,憋着气道:“怎么,连……连你这奴才也不听我的话了!”
“奴才哪里是不听您的话,实在是怕您受不住啊!”顾德安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任性乖张的主,很难听得进劝,只是两人毕竟相处了十几年,感情颇深,这话不得不说。
“紧些!要是你还不下力气,本宫就自己来!”
“帝后,你这是……”
顾德安还没回话,一个进来通传的小太监就大叫了起来。也活该熙和倒霉,他束腹已经两月有余,从没被发现过。今日醒的迟了,虽不过晚了一盏茶的时间,哪知小皇帝心血来潮,想在上朝之前来看看孩子。
小皇帝来坤羽宫,被赶出来的小太监自然要进来通报一声,一进来就看见顾德安拿着白绵将帝后的大肚缠住。小太监一惊之下,大喊了起来。
小太监这一喊让紧跟在后面的胡胜全愣了一下,以为帝后动了胎气,也没进去看个清楚拔腿就往回跑去向小皇帝禀告。小皇帝怕熙和没睡醒,让胡胜全先去瞧瞧,自己的暖轿则落后一步。
这一前一后不过两柱香的时间,顾德安手脚再快也来不及在小皇帝进来前将缠腹的白绵收起来。
“朕还以为帝后已经想明白了,原来帝后心里还是存着其他的想法!”小皇帝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管跪了一地的奴才,冷笑着和躺在床上的熙和说话。
熙和被那小太监一惊,岔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动了起来,拳打脚踢好一阵闹腾。他疼得额角冒汗,身子朝里蜷起身子,不声不吭的等着小皇帝发作。
小皇帝见熙和无动于衷,怒不可遏地以手击打桌面,霍地站起身来,正欲上前发作熙和,又猛地想起李太医之前的一番告诫,说是为了胎儿着想不要让帝后动怒,随缓缓坐下来问道:“这些伺候的奴才通通拖出去打四十板子!顾德安这狗奴才最是可恶,胡胜全你看朕要怎么罚他?”
顾德安早在给熙和束腹被小太监撞破之时就知道今日是免不了要一顿打骂了,这会儿听皇帝说也没嚎,老实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