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谭傅瑜揉揉鬓角,“我想我估计得回陆大一趟。”
“你累了?不能走那个‘纵横的折线’了?”
“我说了,吴韵被困住了,我感觉她存在,但是她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我以为我过得挺玄幻了,没想到压倒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么——”苏阮阮目视前方,“我只是很怕她走。”
“万一找到了呢。”
“我找的是什么?假设,我找到了回光返照的系统,那是一个怨念,所以把吴韵,把安安拖进去,让她们不停地跳河,不停地死去,那我又怎么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挖地三尺?还是殉情?”
“你这不还在找么?学妹,开心点,能活多久就多久。”
“安安说,她时间不多了,系统给她规定的时间,还有八十来天。在此期间,她要跳河九十多次。”
“这么短?”谭傅瑜倒吸一口冷气,“还有期限?”
“吴韵没说吗?解脱宿命系统和回光返照系统还不一样吗?”
“从我发现她要跳河,到她走——过了将近一年。她只要跳一次就可以了。”谭傅瑜神情颇有些看智障的意味,“你对象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得跳九十多次?这不好吧——”
“最初的数字是一百零二次。”苏阮阮停在加油站给车加油,“还剩九十多次。”
“九十多次?这得有心理阴影了吧。”
“唔。”
“妙。”谭傅瑜笑,结束对话。
汽车好像一团火一般从黑夜中穿刺出来,双林桥那一块儿是城郊附近,从桥上下来恰巧是个丁字形路口,也没什么车过来,苏阮阮堵在路口,车窗开了半拉,熄火,四下打量一番,蝉鸣声听得人腿酸。
“还早呢,你睡会儿,他们到了我叫你。”谭傅瑜好心拍她,她摇头,低头摸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看着。
“学妹别愁,这种事,那你说我跑来跑去,跑遍了大华夏,有什么意义呢?能得到什么呢?不就为了心里头那股悬乎劲儿么,不就为了心安么?你也一样的,你查来查去,乱七八糟,这种超自然的东西,你把马克思棺材板儿掀了他也没办法给你什么主义可以参照,”谭傅瑜反身下车,从车后绕过,靠近车窗来看苏阮阮,“睡会儿还不至于疲劳驾驶,你漂亮是漂亮,可我不至于劫色啊——”
苏阮阮礼貌地笑了两声。
“妙,痴情女女。”谭傅瑜掏出一包烟,“可以吗?”
“不要烧了树木。”苏阮阮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我心里不舒服。”
“那你自己不舒服吧,得亏你信任我,我就在那边,两根烟就过来。”
“好的。”苏阮阮目送谭傅瑜蹲在桥头,零星的火光冒出来,能确定那是谭傅瑜而已,她捶着自己的脑袋,感觉里面都是浆糊,她讨厌这样不能控制事物的自己,她一点儿用都没有——自信心崩塌,她垂出手臂,搭在窗外,无可抑制地想念陶安安。
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
她是被陶安安拍醒的,陶安安在车窗外轻轻推了她两下,她惊醒过来,看见那张清淡恬静的面孔,第一反应,咬住舌尖没有哭,紧紧攥住陶安安的右手,探头一瞧,桥上有一辆车正在走出视野,背景是河流潺潺,两岸树木青葱。
太阳才升起来,露出一点娇羞的红光。
谭傅瑜给她发短信:陆岛见。
陶安安任由她攥着,也不埋怨什么,俯下身子碰了碰她的额头:“不用害怕。”
“你才——我没怕,我怕你——我……太阳,太阳太晃眼了。”
“这件事情脱出你的控制了?”陶安安笑,“没事。”
这一夜没吓坏陶安安,把睡着的小公主吓坏了。
谭傅瑜知道一定要拍着大腿说妙啊妙啊。
☆、第52章 hapter 52 小心思啊
“太危险了。”
“有惊无险。”陶安安坐进副驾驶,将自己的东西丢到后座。
好像她刚是逛了个街回来, 全然没有害怕的觉悟。
害怕什么呢?她被捂着拖进房间里锁着, 脑子一片空白, 第一反应也并不是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 而生怕因着这件事情, 苏阮阮会害怕,会被要挟,会经历一些本不应该经历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她们的生活都还很是魔幻现实主义。
后座上薄薄一层被子, 还有堆积如山的零食, 陶安安瞥见它们, 又瞥一眼神情不是很自然的苏阮阮, 脸上挂了层霜, 可也不是对着自己,不知道是瞎想着什么——陶安安拍拍她的手, 示意自己安好无事,苏阮阮拧巴着眉还是泫然欲泣。
“说好来旅游的, 大半夜的没睡好吧, 回去休息一会儿。买的零食能退就退回去,那个人跟我说了他来换他妹妹, 他妹妹就是回复你我的那个人——谭傅瑜是吗?刚刚见她从副驾驶下来, 说你睡着了。我还很担心, 荒郊野岭的。”
“你不也一晚上没睡吗?”
“那没事。”陶安安低头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指。
“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给我殉情。”陶安安开玩笑。
“不行——”苏阮阮面无人色,“你就不能不出事吗?”
“现在没事。我们回去休息休息。”陶安安愈发觉得苏阮阮像个小孩子。不过感觉不坏, 和以前强撑着高冷气场和淡漠表情的苏阮阮比起来,这个更贴近过日子的氛围。
隐约觉得苏阮阮渐渐回归本质,变成本来的不需要伪装的苏阮阮。
“我下次不会离开你了。”苏阮阮开着车,瓮声瓮气地来了这么一句,转过脸,却发现陶安安垂下头,已然睡着了。
唔。苏阮阮好像放了个大招,空打在一棵树上,树上偏生是一只柔弱小鸟,大招把小鸟砸在她身上,她只好呵护着小鸟回家去,给它好吃好穿好招待,那种复杂的心情变化大抵就可以用到现在。
噙着笑开车,从郊区到市区,车辆和街灯一点点铺展在眼前,她们像是从另外的世界闯入。
泊车到酒店前的停车位,陶安安还没有醒来。
很是困倦了,眼皮睁不开的样子,苏阮阮轻声喊她,她迷迷糊糊咕哝两声,没有动静。
探过去解开安全带,苏阮阮脱下外套来给她披上,接着搂在怀中,右手摸向腿弯,准备来一个潇洒帅气的公主抱。
“松开。”
陶安安睁开眼睛,“我醒了。”
“……”苏阮阮松开了她。
她一身肌肉似乎毫无用武之地。苏阮阮双手环抱胸前和陶安安并肩而行,进门,就看见一条内裤在风中摇曳,晾得很是地方。
“谁的?”陶安安转过脸。
“……那个……谭傅瑜的。”
“……”陶安安默然了半晌,“她为什么要脱?”
“……洗衣服……来着。”
实在太煞风景,苏阮阮把它收起来,想到谭傅瑜那个短信,就忍住了没能扔了,见了面一定要控诉一番。
苏阮阮再一愣神,陶安安已然不见了,再找找,她在窗边,将窗帘拉开,天光大亮,阳光迫不及待地跳进房内,陶安安那一刻脸上圣洁得像是随时要升天一般。
“唔,昨天,我和谭傅瑜见了面,见面的过程如此如此……”
苏阮阮主动交代一番,以为陶安安因为那件内裤心存芥蒂,事无巨细地表露出来,包括谭傅瑜吃了多少都统一交代,费尽口舌,在她身后说得口干舌燥。
陶安安纹丝不动,好似凝结成雕塑一般,直到苏阮阮说了那个解脱宿命系统如何如何,她才微微挑眉转脸:“所以她还是死了是么……”
“不知道是因为遵守那个系统的规定,还是不遵守系统的规定——跳楼还是跳河,没人知道她怎么死的……她只要死一次就摆脱了系统——但是,谭傅瑜说,她感觉吴韵似乎被困着。”
如果用被困着这三个字来形容某些处境,陶安安很容易就能够想到自己最开始在河边不断地一次次跳入河中的时候,那时候的绝望就是一个死循环,她不断地活在死之前,不断重复自己的死,好像她的人生就是为了死而活着,而死也是为了活着,因果纠缠,生生不息。
吴韵被困着。
她和自己同样在某个系统当中——而吴韵只需要跳河一次,就可以“解脱宿命”,而自己是“回光返照”,所以跳个百八十回的也不成问题。
吴韵究竟是跳河还是跳楼?如果吴韵是跳河而死,但是依旧被困着,那么说明这个系统完全就是个大骗子,兴许还是河底的水鬼在胡编乱造。
如果是跳楼而死,逆推过去,因为跳楼了,没有跳河,陷入了被困着的局面,那么说明系统之前说,如果你不跳,你将会如何如何——而自己的系统说,如果你不跳,到达那一天,你就灰飞烟灭。
她觉得自己需要找的路线清楚了一些,便是吴韵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哪怕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呢?假设系统是假的,自己一次次重生究竟是好还是坏?假设系统是真的,那自己这每天倒计时的日子还是否继续——
何况河边烧纸那个人究竟是为谁而烧,把她推到河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烧纸那个人,这一切都堆积在脑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