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舆水怜抬起下巴看着前方天花板的吊灯,“我把他打晕塞进卫生间的隔间了,放心,我有好好地把他放在马桶上。”
他将那人脖子上的领带取了下来,将他双手束缚在马桶的抽水箱上,这样他醒来后也不会因为搞不清状况而从马桶上直接摔得和隔间门板贴脸。
为了方便他解开,舆水怜特地系了个活结。
舆水怜:“我给他系了个蝴蝶结,这样一来,解开蝴蝶结时还能体会到拆礼物的快乐。”
中原中也对他的行为实在找不到评价的句子,最后只能吐出一句毫不相干的:“……你身手不错。”
灯光汇入舆水怜眸中,为舆水怜水色的眼睛染上一层金黄。
他不假思索道:“……谢谢?”他自己也觉得还行。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专长了,不是吗?
中原中也余光看到舆水怜的手,自觉已经找到了铁证,他声音低沉问道:“……你只是训犬师?”
“不是。”舆水怜摇头,思索一秒后道:“我算是个普通的不良少年吧。”
怎么说他也是混黑的。
中原中也心想——这人在鬼扯什么?
虽然他不想以貌取人,但他还是觉得——对方的身板、还有性格,和他矫健利索的身手不搭实在不搭。
甚至有种拼图放错格子的倒错感。
中原中也先前去了趟意大利,在那边,许多家族活组织因为长期和东亚往来生意,利益牵扯较多而让他们越走越近,加上某位知名教父也是日本人,综合这些原因,和亚洲人结婚生子的黑手党并不少见。
他们的后代中容貌出众的混血小孩自然不少,而他们的出身环境决定他们必须要有一定的战斗力,甚至早早开始为家族或者组织贡献自我。
中原中也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能熟练的使用暗杀技巧,宛如藏在夜色中的刀刃,乍看下锋芒不显,一旦出鞘,便是一击必中。
至于为什么他印象深刻,因为他就是那孩子的暗杀目标。
一双蓝如碧海的眼睛,和面前的人如出一辙。
明明又瘦又小,下死手却毫不含糊。
……很好,这些让人不爽的记忆浮上心头了。
中原中也语气古怪了起来,“普通的不良少年怎么会来这里兼职做训犬师?”
“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上班。”舆水怜大方地说,“我把狗送回狗舍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乔治先生,他见我训犬能力很强,就邀请我今晚过来负责晚宴上的工作。”
中原中也微蹙起眉来,“是他心血来潮?”
“是。”
“明天也要过来?”
“还不知道。”舆水怜反问,“明天也有晚宴吗?”
中原中也眉毛都没抬一下,“‘天使’降临的宴会,会持续三天。“
舆水怜在心里记住,“三天?”
“而这才是第一天。”中原中也感到有点烦躁。
BOSS让他来调查横山建的下落,但乔治一口咬定他不知情。
开什么玩笑?这附近只有他,除了他,还有谁?说他毫不知情是绝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刚才交谈时已经被乔治的顾左右而言他闷了一肚子火。
他已经能猜到等会回到会场之后,乔治会拿什么说辞来糊弄他了。
他会敞开自己的地盘,对中原中也说“我毫无保留,绝对没有藏匿叛徒,更不可能顺走横山建身上的东西,我毫不知情”,然后慷慨的提供客房,让中原中也自己去附近查上几天,最后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无功而返。
而乔治在这三天会充分享受他那奢华糜烂、荷尔蒙彻底失控的晚宴。
舆水怜则是关心他还能有几次进入洋馆的机会,他问:“三天都会举行今天这样的晚宴吗?”
“对。”
这话仿佛揭开了潘多拉魔盒,二人同时想到了宴会的场景。
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
此时宴会大厅的正门已经近在眼前,不管有多么不情愿,他们还是要走进去。
舆水怜只看到半开的门缝,就感觉干瘪的胃又被人拧成一团开始绞打翻腾,比海波还要激烈。
助理推开门缝,见到他们二人时有一瞬间诧异,但很快收敛好了表情。
“二位请进,马上就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门从中间推开,那极窄的通道逐渐扩开成二人宽度,他们各自向前一步,原本的距离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手臂近乎相碰,他们同时走了进去。
=
“我先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横山建的事我毫不知情。”
“但作为东道主,我想我可以给您这位来自港口Mafia的贵客提供落脚的地方,当然,您这边调查期间的衣食住行我都可以全包……”
“只是横山建的下落我实在不知情,您只能自己去调查了。”
(啧,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这种糊弄的话术可真够浪费时间的。)
中原中也收了表情,只回了句:“嗯。”
但他心想你算哪门子东道主?
真把东京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吗?
舆水怜站在墙边,冷淡的看着场内的一切。
炙热的空气已经散去了,大厅通往花园的落地大门已经被打开,晚风穿入会场,打破还残余的旖旎气息,舆水怜脸上的燥热也降下去了半个度,意外的是他手还很冰,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就这么短短两秒,正好被中原中也看个正着。
后者本来就因乔治的态度和今晚糟糕的见闻双管齐下而有些情绪复杂,中原中也下意识的蹙起眉来,接着——
他就看到对方的目光越过来往的侍者,越过托盘上的香槟。
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中原中也嘴唇微张,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乔治的声音打断了。
“——好了,接下来就请各位移步到院内,开始今晚的散步。”
“我的爱犬们早已等候多时。”
终于到了宴会的最终环节,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院内,每条大狗都被放在一个只有一层隔板,简陋得像装牛奶的木板栏里。
每条狗的牵引绳被放在前方,需要人上去握住绳子,然后把隔板打开,这些恶犬便会齐齐出栏。
宾客之中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多是那些金发美人。
方才被选为天使的艾丽莎更是如丧考妣,她走到众人中央,在庭院的花坛旁弯下腰,将距离隔板只有两米的牵引绳拾起在手中,蜷缩在背后的那只手却和手臂一起发抖。
其余人和同她一样,走到湿漉漉的草地上,牵起绳子,等待开栏。
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中原中也离得很远,他对这种活动实在没兴趣。
“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多久……”
“我觉得俊介不错,上次他坚持了至少十分钟。”
“十分钟?可他把绳子丢了,爬到树上,这算什么胜利?”
“真是窝囊……美柚可是坚持了整整二十分钟。”
“她进医院了吧?我听说你还出了整容费?”
中原中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好像拼凑出了事件的真相。
(喂……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如果他嘴里叼着烟,这里也许会很戏剧化的掉在地上。
还没等中原中也细想,他就听到旁边一阵簌簌声。
衣服摩擦在墙角的声音终于消失,舆水怜也顺着侧门走了出来,对着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助理已经同他说过,若是接下来有失控的恶犬,需要他来制服,尽量避免伤到宾客。
舆水怜刚走出来,就远远听见宾客们的议论声。
猜到接下来很可能会重现他在正门时看到的场景。
恶犬追人,并且是一群人围观恶犬追人。
然而花园是个充满障碍物的小型迷宫,夜深时本来视线就极差,危险指数直线上升,更别提现在不止艾丽莎小姐一人,他就这么远眺过去,至少就看到十来个穿礼服的年轻男女,男性至少衣装活动起来还算方便,穿着礼服的女性就麻烦了。
中原中也看舆水怜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他想起这人说他是“训犬员”来着。
——他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知道乔治要做什么吗?
普通的不良少年……?
就在这时,乔治手中的铃铛摇响了起来。
工作人员收到信号,将隔板抬起,狗儿们迈着步子出了栏。
“乖,乖……跟我到这里来。”有人想先和其他人分开,于是用温柔的声音哄着分配给他的“狗孩子”,这招似乎奏效了,那条狗真的和他往旁边走了。
其余人也有样学样,开始分开。
但人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时已经有两条狼犬互相看不惯对方,开始朝着对方龇牙了,牵狗的那姑娘感觉自己要完蛋了,下意识的就想去拉绳子。
就在她稍微将绳子后扯时,那条狗激动地跃起前足,朝着另一只狗扑了过去,就这么一会儿,就扭打在了一起。
“汪汪汪——”
“汪汪——”
狂吠声就像恐怖的传染病,从这两条大打出手的狗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所有的狗都登时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