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目光微移,和舆水怜四目相接,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水池旁开始整理着装。
他摘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来。
清水落下时,舆水怜能看见对方手掌和指腹上的茧。
……他和那些大腹便便、且一直以来生活在优渥环境中的宾客不同。
可乔治和他交谈时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同。
不需要太多思考也能判断出这位年轻人定是地位不菲,至少乔治表面上对他相当尊重。
也许是舆水怜的表情太正直,目光毫不避讳,让对方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动摇。
不,说是动摇,更像是……排斥?
“别盯着我看。”对方擦拭着手上的水,打算重新戴上手套。
以为是自己惹人不快了,舆水怜忙道:“抱歉。”然后将头侧到一旁去。
正当那人打算离开时,盥洗室的隔间内“轰——”的发出巨响来,紧接着,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那人满身的酒气,即使隔着两米的距离也要被酒味熏进鼻子里,原本得体的西装已经皱皱巴巴,领带也被扯开。
舆水怜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这味道太难闻了。
那酒鬼看见他退后,竟是嘴里嚷嚷着就往他身上扑了过来。
“喂,你躲什么……快,快来陪我玩玩呗,想要钱?还是想要资源?只要把我伺候好了,我心情好就……”他双腿发颤,步子都走不好,却借着惯性想要伸手去搂靠在洗手池旁的舆水怜。
舆水怜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对方刚要扑过来,他就往旁边一个闪身,任由这酒鬼一头撞到盥洗池上,对方被撞得脑子嗡嗡了,却还惦记着面前的美少年,又作势要伸手去抱他。
舆水怜:“……”
电光石火间,他索性直接借力,让那人一个趔趄,然后反手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锁住其双手,将酒鬼重重按在地上。
舆水怜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工牌,用绳子将对方双手捆住。
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中原中也:“……”
他是练家子,当然也能看出面前的这位金发年轻人的身手是什么水平,所以他更加不解了。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你……有这种身手,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什么意思?”舆水怜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跟他搭话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再怎么说也是合格的Mafia成员,他迅速整理好表情,声音也变得平稳又低沉:“……你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误解了什么。
舆水怜摇了摇头,“我只是临时被邀请来做兼职,负责训犬工作。”
听到他的回答后,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抱歉,只是因为你的长相让我产生了些误解。”中原中也坦荡的承认了自己对他的误会。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被临时邀请来兼职,应该对乔治的事并不知情。
舆水怜看着地上的男人,又看向中原中也,满脸无辜:“误解?”
中原中也:“……”
他本来就是受不了会场里的气氛才想出来喘气的,哪想到一走进盥洗室,就看到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人一直盯着他。
他鸡皮疙瘩的都要起来了。
他来这里是因为首领怀疑横山建最终的失踪和乔治有关,否则在知道那些恶心到犹如生吞苍蝇的小道消息后,中原中也打死也不想过来。
在得知这位并不是乔治邀请的宾客时,中原中也是真的松了口气。
但面前的年轻人一头金发灿烂如日照,还长着一张即使是见惯了容貌上佳的人也很难挑出瑕疵的脸——这样的人出现在哪里都好,但若是出现在乔治的宅子里,就不太妙了。
搞不好那个邀请他来的兼职的消息,也是陷阱。
中原中也委婉地说:“……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位年轻人是不是“这边世界”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可信,他和乔治本来就在进行一场博弈,也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分给一个陌生人。
点到即止。
“……我先走了。”
他的工作是从乔治口中问出横山建的失踪他是否知情,以及他有没有私下和横山建做过交易。
Boss说横山建手中有份价值不菲的资料,而横山建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乔治。
——那份资料在很可能就在乔治手里。
“啧。”他可真不想回到那个会场。
刚走出去两步,中原中也就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方才那个金发的年轻人也跟了上来。
“我也要回去。”他扯了扯嘴角,勉强做出了像是笑的表情,“……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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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在洋馆外蹲守的降谷零收到了来自泰斯卡的消息。
他快速的扫完过后,心想这和贝尔摩德提到的小道消息也能对得上。
乔治私下还在给那些提供非法的交易平台……
时间紧迫,泰斯卡只说他受邀进入洋馆,却并未提到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乔治对泰斯卡有兴趣?
降谷零想再提醒一下泰斯卡注意安全,还没来得及编辑消息,就见泰斯卡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波本,我有点想吐。】
第25章
“……要一起回去吗?”对方询问道。
中原中也看过去, 他率先注意到的是对方比通常男性要略窄的肩,修身款的西装正好能将轮廓完整的呈现出来。
不过……这西装,怎么感觉款式很奇怪?
中原中也没回答, 对方没等到他的回话,眼睑微动, 避开了视线。
中原中也:“……”
不是他先开口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他先不好意思了?
他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身份。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大部分连计谋都算不上的小心机根本无法影响到他半分。
再加上自己刚才误解了对方的“职业”……他还是有一些心情复杂的, 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中原中也抿紧的唇翕动, “那就走吧。”
脚步声。
对方三两步就走到离他距离更近的位置。
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喃喃道:“……反正也只有这一条路,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同路。”
“这不一样。”没想到那人走到他身侧几尺距离后,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如果我想要进入你的警戒范围内,我就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中原中也觉察到对方正直的视线,他只是稍微一瞥, 就和那双蓝眼睛正对上。
“……啊,这样吗?”热烈的视线注视着的中原中也一时语塞。
结果那人又回答道:“是的。”
中原中也: ……他是那种别人说话就一定要接话回来的类型吗??
这也太死心眼了。
不知道自己迅速被评为死心眼的舆水怜, 主动和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在见到赭发少年第一眼时就明白——对方是个领域意识很强的人。
并不是刻意营造的, 而是由的的生活环境和人生经历所塑造出的“领域”,让他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动物的巢穴吧?
想要靠近这个人的巢穴, 必须提前征得对方的同意,要是轻举妄动、或者自说自话的就跑进对方的领地里,多半会让对方不悦。
但舆水怜实在是对“一个人走回那个黏糊湿热的宴会大厅”这件事感到抵触。
很恶心。
好像被人扔进了全是湿乎乎的、泛着臭味的泥水里,又被放进桑拿房里一样。
舆水怜头一次产生了“想逃跑”这种念头, 可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这么任性。
(这次任务的关键也许就在我身上, 如果我逃避了,大家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赭发少年提出想要和他一起走,也是因为他不想形单影只的进入那个宴会。
可能是他的直觉——他总觉得一个人走进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对方一直板着一张脸,舆水怜也判断不出来他是本就这样,还是觉得有个跟屁虫太麻烦。
这种时候他决定率先展示自己的诚意。
舆水怜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抱歉。如果我打扰到你了……你可以直说。我只是不太想一个人回到会场。”
提到会场,中原中也插在口袋里的手手指微曲。
中原中也一样受不了那种场合,空气发酸令人作呕。
他藏在口袋里那双被黑手套完美包裹的手,手指交叠摸索着,稀碎的声响被脚步声完全遮盖。
原来并非他一人受不了那人间泥潭。
……旁边的年轻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个会场里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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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隔一定安全距离,并排走在走道上。
头顶的灯光偏移,中原中也半边赭色的头发逐渐变为暗红。
中原中也脚步往右偏移了一点,他发现旁边的人也瞬间往右偏移了同样的距离。
精准的跟他维持着一米半的距离,他看向那人,他对自己眨了眨眼,像是在问“怎么了”?
对方敏捷的动作让中原中也想起盥洗室里那个酒鬼,他问:“刚才袭击你的那个人你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