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没有再停顿在茫然无措的思考中,她看了还在熟睡中对任何事都毫无所觉的女儿一眼,继续用酸痛发胀的手拿起鼓棒,一下又一下锤着。
沉重的敲击声就像打在郑娘的心上,带着钝痛和无止境的酸涩与苦。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一日都未进食饮水的影响反噬上来,从逐渐发麻的指尖一直到发晕的脑袋,敲击的节拍慢慢变缓了。
郑娘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
“咯吱——”
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从未有过的光亮从里头射出。
她等的太久,以至于听到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她出现了幻觉。
可那束光却真真切切地撒在了她身上。
来人身姿挺拔,束起的长发气势昂扬,一身打扮干练利索,是衙门当职的护卫服饰。
他逆着光站着,在郑娘眼中就如同下凡的神祇。
而神明弯下腰,将她扶起。
“有何冤情?”
作者有话要说:
画重点“烤鸭”,后面会考
第62章 晋江独发
那日谢必安本不当职, 但是前几日写的案宗出了问题,需要他留下来核对。
他对着堆的有如山高的案宗仔细检查核对了许久,案宗室在衙门中的最里处, 安静幽深, 听不大到其他声音。
好不容易从万卷案宗中抽身的谢必安揉着酸痛的肩从案宗室走出时, 就听到那一声声的鸣冤击鼓声, 宛若泣血。
“门外是有人击鼓?”
谢必安问了当职的一个护卫。
为何有人击鼓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衙门内的护卫都各顾各的或站着,或坐着, 还有拿着一本小人书正津津有味地读着, 对门外的敲门声恍若未闻。
“什么击鼓声?”被谢必安抓住询问的护卫一头雾水,茫然的四处看了一下而后朝谢必安摊手, “我可没听到。”
说完后他还扭过头询问那几个正靠在摇椅上休息的护卫们:“你们有听到击鼓声吗?”
护卫们都嬉皮笑脸着回答:“没有啊, 估计是听错了吧,我可没听到什么敲门声。”
被谢必安抓着的那个护卫转回头看着谢必安,笑容漫不经心:“你瞧吧, 没人听到。”
他拍了拍谢必安揪着他领口的手, 示意谢必安的手放开。
他们的态度坦然,若不是那一声声的击鼓声犹如响在耳边,谢必安都要信了他们的鬼话。
玉做的面孔上没有表情,冷冷的凤眼盯着态度随意的护卫几眼, 在那护卫又要伸手去掰领口上的手时, 那只手猛地松开, 让正用劲的护卫往后一趔趄。
“喂!”觉得谢必安是来找茬的护卫顿时不满, 可是当他对上谢必安的眼神后, 满身的气焰却猛地被掐灭在喉中。
比山巅上的霜雪还要冷的眼神都要把人全身冻住。
谢必安没有理会这位护卫到底有何感想,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伸手将衙门的两扇大门推开。
他见到了郑娘和小可。
秦家与县令也有关系,在上京一手遮天。
谢必安一个小护卫,怎么可能凭借着自己一人就将这几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无论怎么样,听起来都是痴人说梦。
“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老马对谢必安挥挥手,“将这的心思收了,不是你能管的。”
甚至没有上头的批准,谢必安都无法申请到一个正当的巡查令,更别说彻查这件无头无尾的案子,还给秦家的宝贝公子定一个罪了。
可是老马撇过头挥了挥手后,转回头发现谢必安还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
年轻少年郎的目光坚定,他看着老马,清冷的凤眸中是无声的恳求。
谢必安和他爹一个性子。
老马心中叹气,他看向谢必安,问:“你忘了你爹是怎么丧命的吗?”
虽然老马心中也清楚郑娘这件事,可是这次背后的靠山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实在惹不起。
谢必安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忠义人士,比谁都坚持公正义理四个字,也同样比谁都认死理。
当时谢必安的父亲就是为了管一桩案子,最后将自己牵扯进去,在出公职的意外受伤死去。
虽然谢必安的父亲是死于公事意外,可是老马心中清楚,哪有那么多的意外?不过是幕后之人的一个警告罢了。
但老马做到的也只能对谢必安多尽一份心了。
只是没想到,长大后的谢必安居然会和他父亲一样走上这条路,还是一样的死倔脾气。
看谢必安无动于衷,老马的脸上多了些无奈,他劝道:“要不你拿些银两,让那对母女好好活着,别再抓着这不可能的事情了。”
谢必安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说出一句:“那死去的郑伯呢?就这样死了?”
“唉!”老马长叹一口气,“乱葬岗的冤魂那么多,你又不是阎王,怎么管的过来?身后之事自有分晓,我们过好我们的身前事便是。”
这次谢必安没有再与老马犟嘴,老马低头看他手中的卷宗,以为谢必安是终于想通。
“年轻人,就该灵活一点嘛,免得把自己白白搭了进去。”他又絮絮叨叨了一堆“人生经验”,可当老马抬起头,却发现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谢必安早就不见了踪影,更别说知道他去哪了。
谢必安先将郑娘送回家,听郑娘叙述了案情。
虽然谢必安的出现给郑娘心中带来了一束光,但郑娘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容易。
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只有一条路,但当这条路走不通后,便是举目无处。
谢必安冒着大雨敲开秦府的大门,却只得到仆人的一句傲慢回复。
“我们家的少爷只记得那日围猎了几头畜生,可从未杀过人,谢护卫可不要污蔑了。”
“现在的人真是有趣。”听完了整件事情的范无咎嘴角是惯常的笑,只是笑容含着的是冰冷的嘲讽,“总把身后的公正当作懈怠的借口,生前都实现不了,还指望着死后。”
桃花眼扫过来,难得藏了刀锋似的锋芒。
但目光落到谢必安时,范无咎脸上又变为了惯常的笑。
“若是我无辜冤死了,那真是失职,谢郎君你说是否?”
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被范无咎绕到这,谢必安还在喉中的话几乎要一哽。
也不知范无咎自己也清楚他在范无咎心中还是戴罪之身,但还是有意无意的对谢必安表示出若无其事的熟稔。
着实诡计多端。
两人就这样沿着长街走到了秦府。
秦府修建的如想象中的一样气派,两座石狮子摆在秦府的大门口,连石狮子都比旁人的要威猛气派些。
谢必安叩响了门上的石环,秦府的大门很快被人打开了。
是秦府的一个奴仆。
打开门后先对上范无咎笑眯眯的脸,奴仆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脸上浮现出陌生的神情。
“客人可是要找我家老爷?可有请帖?”他询问道,将大门打的更开。
然而一打开他就发现了站在范无咎边上的谢必安,正双手交叉放置胸前盯着他。
一双凤眼颇有威势。
“啪!”
奴仆迅速将门关上了。
谢必安:……
“谢郎君这么有气势?”
范无咎促狭地笑出声。
谢必安伸手又去扣响秦府的门。
前些日子为了郑娘,谢必安也亲自上过秦府,因此府上的奴仆也都知道谢必安的这号人,一看到谢必安上门就知道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秦老爷还特地吩咐府中的人将这位谢护卫拒之门外,不想招惹上麻烦事。
或许是因为谢必安锲而不舍扣的秦府大门的门板哐哐响动,几乎将门上的陈年老灰都要一并振动下来。
里面的奴仆终于隔着门板大声说道:“谢郎君,府上正忙,恕不接待。”
隔着一层门板,里面的奴仆大声说道。
谢必安并不吃他这一套,他直截了当地对着门后的奴仆问道:“郑娘是不是还在你们府中?”
郑娘在报官后在家中时也慢慢反应过来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其他人知道郑娘报官的事后也上门来劝说郑娘算了,毕竟与秦家对上,完全没有胜算。
可让郑娘咽下心中的这口恶气,是不可能的事。
隔壁的婶娘跟着其他人一起来探望她,等其他人安慰了几句离开后偷偷留下,指点了郑娘几句。
“像秦府那样的大户人家,肯定最在乎保全面子。”婶娘示意郑娘低下头,她贴近郑娘的耳边说道,“你亲自走到他们门口闹,想让你闭嘴,他们肯定会给你些好处。”
婶娘苍老的手举在郑娘的面前,手指交叠,做了个“给钱”的手势。
郑娘震惊地看向婶娘:“当真?”
婶娘点头,显然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拍了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老身可是过来人,若是无用前来找我帮你去闹,若是等那些衙门的给你主持公道……”
她听说了郑娘报官的事情,说到这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那岂不是根本没信儿的事?”
婶娘走之前还和郑娘嘱咐了一些,说一切都是为郑娘好的话,而郑娘早就因为这位婶娘的话陷入了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