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问‘你不是说过只要是主的命令什么都为我达成的吗’于是我沉默着提刀走了过去,那位三日月殿看到我第一眼就应该知晓了什么,他笑着对我说只要我放过那群短刀,他就和我走。”
长谷部带着缥缈的神情凝视着自己开始颤抖的手,“已经认主的刀要怎样才能属于另一个人呢,我......最后带着快要碎刀的三日月殿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整个人看着都像是要碎了一样,这也许不是个形容词,夏目惊恐的看着长谷部的手上开始出现一条条像是缝隙一样的东西,他恍然不知的拉着夏目继续向上走着。
“......用着这种办法,我们的本丸里又多了很多同伴,我为着他捕获了高洁的鹤,野性的狐......他还是不满足,他开始觊觎那些殿下们艳丽的容貌。”长谷部带着破碎的笑看了夏目一眼,他幽幽的呢喃:“夏目大人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哦。”
他停顿了脚步,他们到了。
夏目不可思议的仰头看着高耸的巨大木门,历史的厚重感迎面而来,让夏目格外惊恐的是,那木门上触目惊心的血液干涸的痕迹,还有一道道割裂痕。
长谷部仰头,忽而静静的叹息一声,他紫色的瞳仁里翻涌着浓烈的情感。
“......我知道的,鹤丸殿他们的打算,尽管他们都背着我,但是我都知道的。”
长谷部格外轻柔的伸出了手,那看着就恐怖的门,只一下就被他推开了,他轻轻道:“对不起,夏目大人,借着你的力量,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那一晚我正坐在房间里,清晰的听着审神者生命力的流逝......他痛苦的呜咽声格外的响......”
“我应该去阻拦的......我应该去把伤害审神者的一切都斩断......但我没有......”
“压切长谷部违背了他的主殿......”
“我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长谷部缓缓笑了起来。
夏目僵硬在原地。
入眼便是刺痛人眼的红,天是血红的,地面也是血红的,建筑物是破碎的,风刮在人身上剧痛,还有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以及......那群如同怪物一般的......刀。
“噬主的刀剑会怎么样呢?”
长谷部幽幽的格外缥缈的声音消失在了这个已经腐烂的本丸里。
“......当然是暗堕啊。”他轻快的自问自答着。
那群在厮杀着的,浑身冒出了惊悚白色骨刺的已经失去了人形的刀们,嗅着空气中多出的新鲜气味,他们齐齐把头转了过来。
夏目看着那一张张面目全非的脸,被那一双双暗色的血红的眼睛钉在了原地,他能听到他们仰头发出了类似野兽的吼叫,像是在吸引同伴。
长谷部慢条斯理拔出了刀。
锵的一声悠长的嗡鸣。
他的刀架住了袭过来的骨刺,在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中长谷部凝视着昔日同伴扭曲的脸,恍惚的开口:“......本丸里凝聚的灵力仅能让一个人离开......为什么是我呢?”
“夏目大人。”
长谷部笑着转过了头。
夏目的瞳孔开始颤抖,他可能尖叫了出来。
在一切都是血红的余韵里,长谷部的全身开始出现裂痕,白色的尖锐骨刺开始生长,就好像有什么从他的体内想让他四分五裂。
他带着破碎的笑挡在了夏目面前,他轻声说:“我才是那个离不开您的人啊。”
夏目僵硬的瘫倒在地上,他剧烈颤动的瞳孔里能看到更多的怪物就要扑过来。
长谷部一个人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害怕到闭着眼的夏目只听到他虚渺的声音说:“.....但是您完全不需要我。”
夏目愣怔的不可思议抬头睁眼凝视着他。
“银时大人不需要我,夏目大人您......也不需要我。”
他对着夏目又轻又柔的笑了一下,但是骨刺已经在他脸上生根,他的脸看上去格外的惊悚。
“我以为我能占据您的全部,但是现实是,没有我您一样能活得很好。”
他用力挥刀把同伴掀翻了出去,转身想要把夏目拉起来,但是看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手,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奈的笑,还是收回了手。
“好啦。”他尽量轻快的说:“夏目大人您该回去啦,我就不陪您了。”
他眨了眨眼,轻声说:“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大家一起在这个腐朽的本丸里一起腐烂才对。”
“现在,快跑!”
夏目尖叫着看到无数的影子向他们袭来,恐惧攥紧了他的心神,他以为过往的经历能让他不再害怕,不过现实告诉他他还是怕的发抖,而且这次再也没人能把他揽在怀里安慰他了。
他的哥哥们不在了,于是夏目要开始孤身一人在山林里奔跑了。
他下意识用尽全力向着来时的方向跑了起来。
跌跌撞撞经过了来时两人手牵着手走过的地方,不过夏目浑浑噩噩的大脑里什么也不记得,猛地一个摔跤后他抬头,看到了公园熟悉的光景,于是他知道他回来了。
只不过是一个人。
夏目揉着掉下的眼泪,他突然很想很想奈奈阿姨还有他的兄弟们。
夏目急匆匆向着家的方向跑去,他很想要三叶阿姨带着香气的怀抱。
出乎意料的,家中暗成一片,没有人开灯,意味着没有人回来。
夏目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他紧紧搂着自己,他在等着有人打开这扇门。
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天暗了下来,天空上出现了星星,街道上亮起了路灯蒙昧的光。
直到很晚,他终于等到了人。
他看到土方叔叔疲惫的走了进来,他的烟皱皱巴巴被叼在嘴里,看到了沙发上的夏目,他可能太累了,累到没能像细心的三叶阿姨那样及时发现夏目的不对劲。
他对着夏目招了招手。
夏目颤巍巍走了过去。
土方叔叔沉默着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后颈,沉默着把他搂紧了怀里。
他轻声说:“夏目,对不起。”
于是夏目在那一刻知道了什么,他恍惚的想起了那时候说自己明白了一切的长谷部,现在他终于懂这样的感觉了。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来了,抱歉,我......我们可能不能向以前那样全心全力照顾你了,后天会有人来接你。”他冰凉的侧脸贴上了夏目的,说:“那对夫妇人还不错。”
夏目反手搂紧了他,沉默的点了点头说好。
夏目平静的渡过了一天没有长谷部的生活,他可能有点不太习惯,在他整理衣物时他会下意识开口:“长谷部你能来帮我————”
没有人回答他了,于是夏目沉默着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其实长谷部说的对,从小一个人的夏目真的可以一个人完成一切。
平静的闭眼躺在床上等待着天亮的离开时,夏目猛然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可能是阿纲哥也可能是他的那群兄弟们,或许还是长谷部。
夏目匆匆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不及穿上拖鞋,他赤着脚穿过了整个房子。
睡衣也没换,夏目踩着慌乱的在漆黑中换好的鞋子,一个人奔跑在只有路灯亮起的大街上。
夜晚的公园寂静中带着一丝丝压抑,不过夏目没空在意这个,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全力奔跑着。
再一次睁眼时他又来到了那个宁静的山林中。
夏目撑着膝盖粗喘着气,他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峦,眼神坚定。
他一个人奔跑着踏上了无数的台阶,把鸟居沉默的影抛到了身后。
他一个人来到了那个充斥着历史厚重感的门前。
夏目坚决的伸出了手。
木门吱呀一声,带着扬起的无数灰尘,缓缓向他打开。
长谷部静静的正坐在黑暗中。
他的面前是同样因为暗堕满身骨刺但还是冲他轻笑的三日月。
“为什么......”
长谷部喑哑的问。
漆黑的鹤从屋檐上漏下了衣摆的一角,嬉笑声从窗外传了过来。
“要问为什么的话......”三日月宽大的袖袍挡住了嘴角,他带着柔和的笑意说:“第一件见到长谷部的时候你看着像是要碎掉的样子,脸上只写了一句话。”
“什么?”长谷部下意识问。
“————把我折断。”窗外的鹤笑嘻嘻的回答。
“好了。”三日月起身,他满是灰尘破烂不堪的狩衣衣摆拖过了半腐烂的地板,推开基本不存在的障子门,他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明明都离开了为什么要回来呢,新的主公不好吗?”
长谷部在阴影中摇了摇头,他道:“非常好,但是不属于我。”
“我早就该在一开始就和你们一样才对。”
“哦呀。”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光把某个巨大的诡异的影投了进来,“可是为什么小狐看见有个人类跑了进来,诶呀呀,要知道虽然晚上能让我们稍微清醒,但是那群短刀可不一定啊。”
长谷部一愣,然后不顾一切狂奔了出去。
三日月坐在长廊下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忽而仰头看着弥漫着阴暗血色的天,缓声道:“感觉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