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冻春转身,踩着轻功就一溜烟跑远了,剩下周子舒微微皱眉:“老温,你回忆一下,什么时候中的毒?”
温客行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清楚。”
“鬼谷之内,随时都有人想杀我而代之,若说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那还真不知道是谁。”
他这话说得平淡,陆明琅听得心惊:“啊这。总之能治啊,你别担心。就是得花费点时间。”毕竟温客行不是石冻春,不能邀为同道直接拖药。
她先前一眼看出周子舒的病情,这会儿温客行对她的印象“大夫”铁定超过50%,倒是不需要穿纹绣深衣就可以进行“看诊施药”这个行为,只是这行动一次消耗3行动力,虽然不至于真的要她每次看三天病塞一颗药,但她三天内是真的只能给温客行一颗药。
“不用十日,保你药到病除。”她看着石冻春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只瓶子,就先倒了一粒七情归心丹(幻毒:-550;中毒高于1650时,解毒效果-80%)出来递给温客行:“之后每三天找我一次。”
又安抚石冻春:“别担心,他的问题比周公子的简单多了。”
“嗯。”石冻春这才微微笑了笑。
又问:“陆姐,这大概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呀?”
陆明琅愣住。
石冻春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在请她翻温客行的“经历”栏目。
这种行为有点过于侵犯他人隐私,她以前没感觉,后来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她再也没翻过石冻春之外的人的经历。
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温客行的面板还漂浮在眼前,她又让温客行伸手过来,搭着脉,实则操纵系统面板开始迅速往前翻。
她实在太了解石冻春,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迅速翻了几页,翻到更早的时间点上,总算找到了这一条幻毒的发生时间。
她迅速浏览了几条上下文,因为那些信息量微微心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数十年了。”
此言一出,温客行的神色微变,像是意识到什么。
他不说,周子舒和石冻春也不问。
当晚,石冻春走进陆明琅的房间,就见她正抱着狸花坐在书桌前,仰着头看他。
“阿春,我看到了不少东西。你家这位可真是……了不得。”
石冻春言简意赅:“你应该看到了,他就是圣手甄如玉的儿子甄衍。”
“是。”陆明琅沉默了片刻,“我还记得你当时查到他们的下落时跟我说过的,怎么也想不通鬼谷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我刚刚看那些经历……看到一个名字,你这回出门也见过的人。”
“赵敬是谁?”
石冻春望着窗外的弯月,像是有些出神,而后弯起嘴角。
“陆姐,你能替我留他们两个一段时间吗?”
陆明琅皱起眉毛:“你要做什么?”
“……温兄他,稍微、稍微有点……嗯,夸张一点说吧,有点反社会的倾向。”石冻春轻声说,“我没办法坐视他真去这么做,所以我想……总之先看看能不能把赵敬带回来。”
“放心,我不带人进村子。”
陆明琅怔住。
“等等,我没听明白……温客行到底想做什么?”
石冻春转过头去看陆明琅:“你也知道,当年那个老王屠自贡城的设定是后来才洗白的。”
陆明琅倒吸了一口冷气:“草啊,不是吧。”
“我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认真的,但我不敢赌。”石冻春喃喃道,“我喜欢他,但我也没法看着他把外头掀个底朝天。”
“你外伤还没好呢!”
“所以咱们现在去医室,我明天就出发。”石冻春简洁道。
陆明琅拗不过他,只好放下猫站起身来:“你确定把真仇人抓来有用吗?很多小说里不都这样吗,报完仇了心里只剩下一个空洞云云,还是觉得很痛苦啦什么的……”
石冻春微微笑了笑。
他的皮肤白,这会儿在月光下的笑容也让人感觉格外苍白。
“总有办法的。”
第37章 欲筹谋
第二天。
陆明琅本以为自己睡到上午十点再起来,已经看不到石冻春了;结果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就看到自家亲爱的小伙伴正瘫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她有些困惑,但觉得也不是坏事,便慢悠悠走过去:“怎么了?”
“……”石冻春看了她一眼。
他这会儿看起来极困倦,像是一晚上没睡好,头发也随便束了一把散在脑袋后,整一个春困美人图——
“啊。”陆明琅的表情越来越微妙,“虽然但是,你今早看起来真的像是昨晚连夜开车从某江市去了某棠市。”
石冻春扭开头去,半晌才终于说了一句话:“失策了,不应该让你昨晚把我全治好的。”
他的嗓音也有些喑哑。
昨晚陆明琅一看他的状态,除开心神内伤,先前的外伤只剩下最后三分之一了,于是干脆往他身上拖了一堆外伤药,保证他的伤口完全恢复。
他当时满脑子想着第二天就出发去梁溪,完全没想到回到屋子里后,他没有伤口的状态……嗯。
——原来那两个前一天晚上都手下留情了。
陆明琅看着他,而后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什么?”
“我很想要一条蓝色的、长长的、可以点进去的东西。”
石冻春:“……”
他瞪了一眼陆明琅,后者一边笑一边四处张望:“温客行和周子舒呢?别说今天他们也还在睡?”
石冻春闷闷地回答她:“被我赶出去了。”
他看着还有些恹恹的,一张由于是系统建模出品所以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是大写的“疲惫”两个字,看得陆明琅捂住心口:“草,我怎么这会儿才有我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实感。”
白菜心情很不好:“我都想好了今天的事情,结果出不了门了。”
“出不去也好。”陆明琅把一个小凳子挪到石冻春身边坐下,“我后来想到的:你之前在梁溪还遇上了药人。现在都知道赵敬是幕后黑手,万一药人也是他这边的呢?”
“那是我当时没带湛卢。”石冻春为自己辩护了一句,然后愣住了,“药人确实应该是赵敬手里的……蝎王说的义父,应该就是赵敬?”
“——这就说得通了,嘶——”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加快了语速,“当日宋怀仁是在赵敬指示下偷走他的琉璃甲,目的是把自己摘干净,只是没想到蝎王会对他下手,更没想到我当时藏在竹林里偷听到了这件事。我们到三白山庄当晚毒蝎就过来追杀,但只来了几个人,应该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实力,之后等高盟主来了之后才派出蝎王,是为了推锅给高崇。这样就说得通了!他之前一直试探我,确实就像周兄说的那样,是心怀不轨;哦,对了,龙孝说不定也是和他联手,污蔑高盟主的!”
唯一的听众陆明琅诚恳道:“虽然但是,我没听懂。”
“让典当行那边调查一下,武林大会之后五湖盟现在的状况如何。”石冻春抓住陆明琅,眼睛微亮,“我猜这会儿一定是赵敬坐收渔翁之利了。”
“行,我写封信让白球球送去。”陆明琅干脆地点头。
白球球是龙雀的手笔,是一种机关驱动的小鸟,非常武侠且不科学,原来的外形是黑色小鸟,被陆明琅嫌弃太难看,遂指挥石冻春画了银喉长尾山雀的图让工匠们对照着做,最后给成品取名白球球。
她看石冻春重新瘫回躺椅上开始思索,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把空间留给他。
石冻春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放任温客行把江湖搅个天翻地覆肯定不行,但他的仇不报也不行。如今首要的事情应该是把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是要用什么法子、去哪里找来证据却还要细细思量。
这中间还有温客行的鬼主身份问题。江湖对鬼谷的态度一直都是负面的,温客行看着又是不肯对外揭露自己甄家后人身份的。
假设他能让温客行放弃对整个江湖的复仇,那么剩下那部分已经造成的影响……
在武侠的世界,人命总是要用人命偿还,唯一能超脱这件事的,便是情谊。
石冻春缓慢地想:也许他可以抢先去说明情况,替温客行受罚。
毕竟有陆明琅在,他只要还剩一口气,大约都能被救回来——呃,只要没遭遇周兄那种除非转世不然系统没有办法的负面特性——左右阎王帖还在手里,只要他保证自己受伤前在三日内可以回到太吾村的地方,那么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如今尚且不清楚是不是鬼谷闹下的事情有好几件:镜湖派这边是成岭,成岭已经原谅温客行了;泰山派也还有人活着,特别是那两个丹阳派剩下的孩子,听说他们当日把矛头指向了沈慎;薄情司捉的那几个名门弟子,照王荃所说除开岳阳派的邓宽全都劣迹斑斑,倒是可以拿着把柄去对峙;岳阳派那边,高崇却麻烦一些,但到底也和他有几番交情,也许能下手轻一些。
即便这几桩事情都是鬼谷所为,他们要安在温客行头上,要应对起来也不是难事,顶多他再受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