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面上浮现出几分不悦：“几个倚老卖老的蠢货。”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我同意合作，但只有我一个人不太好说动政府将岛屿转让给我。”
“你放心，最迟明天，我会让他们松口。”卢瑟也站了起来，亲昵地帮他抚平西服后摆的褶皱，“岛屿的资料我已经传到了你的私人邮箱。”
布鲁斯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推开会议室的门：“卢修斯警告我说你是个狡猾的家伙——”他偏过头看了卢瑟一眼，语气轻快，“我不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你见解独到，与你交谈非常舒适。”
“我的荣幸。”卢瑟也乐得和这个天真又愚蠢的花花公子打好关系，“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喂、你！那边禁止通行！”
保安的吼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布鲁斯朝发出嘈杂动静的方向往过去，眼中透出几分好奇，卢瑟适时邀请道：“莱克斯企业新研究成果的发布会在B座进行，你有兴趣可以去参观。”
“还是不了，我又看不懂那些。”布鲁斯摆了摆手，“只是这动静实在是有点大，也不知道是——”
未完的语句被硬生生掐断在了喉口，因为被保安追逐着的、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高大男人抬起了头，布鲁斯清楚地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睛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猛地瞪大，里面飞快地闪过不敢置信、愤怒、受伤，还有其他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让布鲁斯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反应能力。
怎么会……
“布鲁斯。”克拉克停下脚步，立刻被保安锁住双臂按在了地上，他没有挣扎，只是垂下头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喃喃，“真的是你。”
卢瑟的手还友好地搭在布鲁斯肩上，闻言皱起了眉：“你认识？”
“……是我的司机。”布鲁斯喉咙里吞咽了一下，走上前去把克拉克拽起来，又对卢瑟扯出个抱歉的笑，“我今天没带手机，他大概找不到我有些着急——希望你别介意。”
“小事。”卢瑟摆摆手，“我还得去展厅露个面，就不送你们下去了，下次见。”
“下次见。”
直到走出莱克斯大厦回到车上，克拉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布鲁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沉默地踩下油门，向星球日报的方向前行。
跑车停在星球日报前的那一刻克拉克终于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露易丝不想去报道莱克斯集团的发布会，所以我和她交换了任务。”他盯着自己的手指，“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和卢瑟。”
“哦。”布鲁斯干巴巴地说，“这可真巧。”
“我也觉得。”克拉克反而笑起来，“你费尽心思把我支开，没想到还是撞个正着。”
布鲁斯再一次沉默了，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更尴尬的状况，只要他想，用三言两语模糊重点其实很容易——但现在他的舌头就像被冻住一样，僵直着，连一句像样的辩解都说不出口。
“告诉我，布鲁斯。”克拉克偏过头来看他，平和的蓝眼睛里翻涌着暗潮，“告诉我你和卢瑟只是普通的商业合作，与超人无关。”
布鲁斯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克拉克捧起他的脸，像是想挽回什么般地补充：“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布鲁斯咽了口唾沫，仍然抓握的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张开嘴，努力地想说这确实是普通的商业合作、超人的事情他没想过从卢瑟那里得到助力、或者他只是想调查卢瑟的计划，但当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他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解释就全部锁死在了肚子里。
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对克拉克说谎？这个也是会传染的吗？
“不要和他合作，卢瑟不是什么好人。”克拉克脸上浮现出几分焦虑，他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伴侣，语气近乎请求，“我比他更了解氪星人，布鲁斯，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会帮你。”他带着些不明显的绝望重复道，“不要和他合作。”
布鲁斯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僵硬地抿住嘴唇，眼睁睁看着克拉克眼里的期盼慢慢沉下去，变为了浓重的失望，再凝结成愤怒，超人眼神发冷，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一句质问：“你知不知道……他一直想杀我？”
布鲁斯的表情给了他答案。克拉克似乎也不觉得惊讶，只是陈述事实般地说：“你知道。但你还是站在他那一边。”他的语气几乎算得上平静，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不明白。”
布鲁斯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头滚出：“不明白什么？”
“你拒绝告诉我你的敌人，你的计划。”克拉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车门上，“我给了你我所能给出的一切——你却宁愿去相信卢瑟。”他俯下身，因情绪激动而提高了音量，“我不明白，布鲁斯，你睡在我旁边，敞开双腿让我干你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如何杀死我吗？”
被握住的地方传来逐渐加剧的疼痛，布鲁斯微微缩起肩膀，脊背紧紧贴着车门：“我没……”
“我以为……我真的以为我得到了你的真心，我以为你至少有一点点喜欢我，这几天……”克拉克哽了一下，似乎无法再说下去，他缓了缓，低头贴近布鲁斯的耳朵，声音很轻，就像把每个字都咬碎在齿间，“布鲁斯，你快把我逼疯了，你怎么能这样？”
愤怒的、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充斥了整个车内空间，布鲁斯屏住呼吸，因深入骨髓的燥热与窜上脊椎的寒意而止不住地发抖，肩膀很疼，他甚至不能确定骨骼是否裂开，超人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了他，极其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头晕目眩，刻意压制的恐惧席卷上来支配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原地，他艰难地、从打颤的牙关里挤出单调的音节：“不、克拉克……”
克拉克直起身子退回他自己的座位，目光扫过他颤抖的手，眼睛又暗了些：“你在害怕我。”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连信任都没有得到。”
布鲁斯喉结滚动着，汗水从下巴滴落到衬衫上，克拉克拉开车门跨出去，最后瞥了他一眼：“抱歉，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车门被关上了。
布鲁斯打开车窗，冷风吹散了车里的信息素气味，却没有办法浇灭体内噼啪作响的火苗。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遏制住身体的颤抖，昏昏沉沉地发动车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开回韦恩大宅的。热潮蚕食他的理智，夺走他的力气，让他在下车时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他强忍着愈演愈烈的不适踉跄着回到房间，锁上门，从柜子里取出第二支抑制剂倒进嘴里，然后摔倒在床上静静等待热度退去。
欲望的火焰犹如附骨之蛆般在身体里蠕动，逐渐激起更深层次的麻痒，布鲁斯倍受煎熬地蜷成一团，打理整齐的头发很快便湿成了一缕缕，他混沌的大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抑制剂并没有起效，他睁开眼睛去看被随手扔到地毯上的玻璃瓶，那里面还残留了一些淡蓝的液体，澄净、纯粹，就像是——
克拉克。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时热潮更加凶猛地烧灼上来，布鲁斯难耐地低吼一声，随即便因这些线索昭示的真相而感到浑身发冷——抑制剂在这种时候失效不可能是偶然，引子早就埋在了那些看似无害的液体中，他所珍惜的、象征着“自由”的药物，其实只不过是另一个骗局。
超人欺骗他放松警惕，实际上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用信息素控制他，可笑他居然还真的相信了。
布鲁斯捡起那个瓶子狠狠地扔到墙上，碎裂的玻璃飞溅开来，有尖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这点微小的疼痛比起他肌肉的抽搐以及疼得抽紧的心脏来说不值一提，他超过半个月没摄入过信息素，这次的发作来得格外猛烈，他近乎绝望地在一波波痉挛中握紧拳，指甲将掌心刺得鲜血淋漓，殷红的血线顺着手腕流到床单上，晕染出大片不祥地深色。
剧痛在人类脆弱的肉体中盘旋，唾液从失去咬合能力的牙关里淌出，布鲁斯突然停下了所有挣扎，断电般静止了两秒，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从呛满血腥气的喉咙里喊出一个名字：“克拉克！”他无法呼吸般地呛咳着，趴到床沿干呕，生理性的泪水不住地溢出眼眶，“克拉克、克拉克！”
并不强烈的阳光被出现在窗口的身影遮住，超人漂浮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布鲁斯竭力仰起头，他的视野已经模糊了，只能看见糊成一片的红与蓝，他喘了两口气，伸手拽住那片红色的一角，嘶哑地说：“做你想做的。”
超人想要什么？屈服，乖顺，软弱。
那就给他。
第34章
谁说信任与真诚是可以得到同等程度的回报的？克拉克并没有奢求所谓“同等程度”，他几乎是在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布鲁斯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他以为他得到了，但残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卢瑟搭在布鲁斯肩上的那只手差点让克拉克烧红了眼，克拉克送给布鲁斯氪石戒指，老实说他觉得有一天死在伴侣手上这听起来还挺浪漫的，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和他伴侣之间的事情，布鲁斯不该打破这个平衡——尤其他求助的人还是卢瑟，一个对超人恨之入骨，超人也对他厌恶至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