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被那双湛蓝的眼睛注视着，蓦地便像被抽走全部力气般不稳地晃了晃，这太荒谬了，他想，我都做了些什么才让这个光明之子变得如此卑微？
他给自己套上受害者的身份，理所当然、处心积虑地去利用一个没做错任何事情的人，用似是而非的撩拨与伪装出的温顺来捕获对方那颗涉世未深的心脏，他让自己显得易于掌控，实际上却是利用对方的善良和单纯来掌控“超人”，而他自己却连一句真话都吝啬于给出。
现在超人跪在他的脚边，拿着能置氪星人于死地的戒指，将一颗装满了纯粹的爱的心脏捧到他面前，就像是在用最软弱的姿态对他说：“请收下吧，无论你之后是会将它踩在脚底，或是将它丢弃到最肮脏的水沟，我仍为它有一瞬间停留在你的手中而欣喜。”
对于蝙蝠侠来说，这颗真心实在太过于耀眼，他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包裹上“交易”的外壳，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这个，也许他早有预感，只是出于种种原因而刻意忽略了种种明显得一看就能明白的线索。
如果说他原本的目的是掌握超人的弱点，那么现在他的目的无疑已经达到，理智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收下氪石，这样他在面对来自于氪星人的威胁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他却怎样也无法握紧手指去把那个小小的铅盒攥在手心，他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下克拉克小心翼翼藏在戒指盒中的真心，这实在太残忍、也太卑鄙了——
“求你。”克拉克又重复了一遍，他因为布鲁斯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心灰意冷，眼中湛蓝的天空蒙上了灰色的雨云，“就只是……收下它，求你。”
仍然是行动快于大脑的，布鲁斯握住了装着氪戒的铅盒，低低地说：“好。”
克拉克的眼睛重新明亮了起来，他支起身体，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了布鲁斯：“谢谢、谢谢！”他在布鲁斯的耳边不住地道谢，又稍微退开一些与他额头相抵，眼里的温柔几乎能让任何人甘愿溺毙于此，布鲁斯抿了抿嘴唇，以为接下来会是一个缠绵火热的吻，但克拉克只是捧着他的脸颊，像是看不够似的用目光描摹他的面部轮廓，然后站了起来。
“谢谢你，布鲁斯。”他再一次诚恳地说，嘴角上挑，却有一抹难过的情绪在眼里一闪而逝，“那我走了，新型抑制剂我会给你送过来。”
说着，也不等布鲁斯回答，他便打开窗户化作一道红蓝残影消失在天空中，布鲁斯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披风，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地收了回来。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摇了摇头，上前去拉上被风吹得乱飘的窗帘，“走那么急干什么？”
氪石戒指被妥善地放进床头柜里锁了起来，布鲁斯拿出一瓶抑制剂，打开瓶塞仰头一饮而尽。身体里躁动的血液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般平息下去，腺体隐隐的疼痛也好了许多，布鲁斯把玩着空掉的玻璃药瓶，看见底部残留的几滴淡蓝色的药剂，不期然又想起了克拉克蓝汪汪的眼睛。
克拉克与领主超人的区别从来就不在于制服的颜色，布鲁斯之前一直拒绝去真正的了解这个穿着超人制服的小镇男孩，只浅显地用外表去区分他们，在肢体交缠时用温暖的红色蒙住眼睛——这都是他在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找借口，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强行混为一谈，看似理智，实则是自欺欺人。
他不能再逃避了。
第31章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无论是对于超人还是克拉克肯特来说。大都会依旧和平得让人倍感欣慰，明天要交的稿子也早早地写完装进了U盘里，照理说克拉克现在该轻松地为自己泡一杯咖啡，然后在电视综艺节目中渡过快乐而没什么意义的两个小时，再躺到床上去睡觉。
但他没有。他垂头丧气地蹲在客厅角落，因为过于沮丧甚至放任自己飘起来了一点，呆呆地看着地板上的一块不明污渍，却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将它处理掉。
门铃响了，平时听起来还算悦耳的铃声这会儿显得格外刺人，克拉克没有叫过外卖或者维修工，按门铃的只有可能是推销员。他懒得过去开门，打算装作不在家，但这回的推销员显然不懂什么叫放弃，门铃过了十分钟仍然响个不停，克拉克烦躁地落回地上，几步跨到门口打开门：“我不买保险电磁炉扫地机器人还有其他任何东西，请你换一家问问。”
“火气这么大？”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的“推销员”懒洋洋地拖着长音，“那我去问问你的邻居能不能收留我这个被放了鸽子的可怜人——”
“布、布鲁斯？”克拉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大总裁，目光从他有点乱的头发移动到他身旁的小行李箱，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好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居然问我有什么事？！”布鲁斯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我和你约了今天晚上见面，你为什么没去哥谭？”
克拉克结结实实地僵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啊？”，布鲁斯更加生气地扯着他刘海里翘出来的小卷毛：“我还从来没被人放过鸽子，你胆子不小嘛，这季度奖金不想要了？”
一听到奖金克拉克立刻清醒过来，赶紧为自己辩驳：“我以为你拿到抑制剂，就不需要……”说着他肉眼可见地消沉下来，“就不需要我了。”
布鲁斯怔了两秒，对上克拉克不知是委屈还是控诉的眼神，无奈地耸耸肩：“我确实暂时不再‘需要’你。”
克拉克脸色又白了一分，他后退一步摆出抗拒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还……”
“我收下了你的戒指，克拉克。”布鲁斯靠过去捧住他的脸，叹息般地说，“你以为这代表什么？”
这次换克拉克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的手颤抖得厉害，眼里全是不敢置信：“你是说……”
“我答应你的求婚。”布鲁斯走进克拉克的公寓里，反手关上门，“不过对你来说也没差，毕竟你已经在孤独堡垒系统里给我登记成了已婚。”
他边说边往里走，好整以暇地等着克拉克语无伦次的解释，结果没走几步手就被拉住了，一股大力将他扯回去掼在了墙上，脊背撞得生疼，布鲁斯恼火地推了克拉克一下，没推开，下一刻就被扣着后脑吻住了——比起他们曾经历过的那些或温柔或火辣的吻，这个吻简直拙劣得毫无亮点，克拉克把那点本来也没学得多好的技巧全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只顾着啃咬对方软滑的唇瓣，像是宣誓所有权般在布鲁斯口腔里胡乱攻占，布鲁斯不甘示弱地回击，发现牙齿无法对钢铁舌头造成任何警示作用后只好悻悻作罢，偏过头任由克拉克作威作福，咽不下的唾液从嘴角淌下，亮闪闪地挂在下巴上。
等克拉克稍微冷静下来时布鲁斯的嘴唇已经肿得几乎破皮，克拉克抱歉地抹掉伴侣——现在是未婚夫——嘴角的银丝，又傻乎乎地笑了，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脑袋埋进布鲁斯的肩窝，不老实地蹭来蹭去，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天哪布鲁斯，我太高兴了！像是在做梦一样……”
布鲁斯抬手覆上他乱糟糟的头顶，似笑非笑地逗他：“这么容易满足？”
“嗯，这样就够了。”克拉克的手臂环住他的脊背，紧密地、像是再也不要分开一样抱着他，“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第32章
布鲁斯因为工作需要暂时留在大都会，他顺理成章地提着小箱子入住了克拉克的公寓，用高定西服填满半边衣柜，并霸道地占据了双人床三分之二的空间。
克拉克对此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他大方地与伴侣分享自己的领地，毫不介意私人空间被另一个alpha侵占，还主动包办了每天的早餐和晚餐（如果不是重新加热会影响食物味道他甚至想连午餐也做好带去公司），干劲十足地照顾好生活技能一塌糊涂的韦恩少爷，以期能以最快的速度从“未婚夫”转正为“丈夫”。
高大的身躯只能勉强挤在床边上睡也不是问题，反正等布鲁斯睡着了他就可以挪过去把人揽进怀里，布鲁斯仍然会做噩梦，克拉克半夜被身边人身体的颤抖惊醒时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手足无措，他熟练地在布鲁斯迷迷糊糊地喊“卡尔”时凑到对方耳边纠正道：“克拉克。”，也不知道布鲁斯听见了没，但至少他不再浑身紧绷、冷汗直冒了。
伴侣的梦境是共通的。
睡在布鲁斯旁边的这些天里，克拉克无数次看见那个超人将布鲁斯推下高楼，他试着去救，但虚无的手臂与黑色身影交错而过，抓不住一片衣角，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蝙蝠侠坠落、坠落，然后消失在黑暗尽头。他用尽所有办法向行凶者发动攻击，但那都无济于事，这是布鲁斯的梦境，他只是个外来者，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就在他对这几乎每晚都会上演的戏码感到麻木的时候，梦里的超人转过头看向他，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了解布鲁斯吗？”
“什么？”克拉克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警惕又恼怒地飞过去扯住对方的衣领，这次成功触碰到了实体，“你是谁？从布鲁斯的梦里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