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秋野却说:“没有啊。”
“为什么每天都有人来接你?”
亓秋野笑笑:“不是快高考了吗?他们说看我进步得快,找个司机接送,算是个奖励。”
任意初笑不出来,因为亓秋野的这个理由他不信,“你骗我。”
亓秋野睁大了些眼睛,像是在惊讶,逗逗他下巴,说:“这有什么好骗的?你自己说,我最近进步了没?”
有的,亓秋野最近进步的速度比之前都要快。
“是进步了,可是——”
亓秋野接下话,说:“对啊,我一直没问过你,你想考去哪?”
任意初眨眨眼,“Z大。”
亓秋野点点头,他很早就猜到了任意初想去Z大,“我估计是考不上了,我努力一点,考个离你近的,怎么样?”
任意初没有回答怎么样,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亓秋野,他想从亓秋野的神情,亓秋野的眼睛里,找到给他带来不安的因素,可亓秋野这次伪装得很好,就像被盖上了一层他看不见的透明薄膜,他穿不透。
任意初讨厌这种明明自以为观察得很仔细很了解亓秋野,却突然看不清他的感觉。
他垂下目光,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片刻后,他说:“你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是不是可以提前用?”
“嗯,可以。”
亓秋野说过,只要是任意初提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任意初抬起眼,直直看进亓秋野的眼里,“那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任意初患得患失的毛病改不掉了,亓秋野再怎么向他承诺他还是会害怕,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自己向亓秋野确认,在他感到不安的时候。
亓秋野捏了捏他的脸颊,和往常一样,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他,“不出意外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永远让你快乐,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是亓秋野向任意初承诺的。
周末亓秋野出不了门,亓禛桦不准他出去,也不准别人来找他,徐言都不行。
徐言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发消息问他,“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亓秋野没有遮掩,说不定以后会需要徐言的帮忙,他如实说,“我爸知道了,现在把我关在家里,我连任意初都见不了。”
“我靠!你还想着偷情?”徐言一连发了几个感叹号,“现在怎么办?你们家不会上演什么棒打鸳鸯吧?”
亓秋野被徐言的用词逗得想笑,偷情应该不至于,棒打鸳鸯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静观其变,需要你的时候,你得出手。”
徐言回复了一个敬礼的表情包,完全一副准备好冲锋陷阵的样子。
今天亓禛桦下班早,晚饭难得在家吃,餐桌上,气氛并不轻松。
亓秋野没什么话跟他说,他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饭离开餐桌,多一秒都不想看见亓禛桦。
但亓禛桦不像他那么激进了,吃完饭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擦擦嘴,说,“杨老师把假条给你批下来了,明天你就不用去学校了。”
亓秋野:“我有答应不去吗?”
亓禛桦却早有准备,给出另一个方案,“不请假也行,你不是喜欢玩你那什么音乐吗?行,那你就好好玩,我给你联系几个国外的音乐学院,你也不用高考了,出国吧。”
亓秋野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亓禛桦,他从没想过亓禛桦能把这件事做到这么决绝。
“我出什么国?!”亓秋野突然一声大吼,猛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真是我有病吗?我不出国!音乐学院国内没有吗?你这真是舍得退而求其次啊?想都别想,你也别总想着安排我!”
亓禛桦轻嗤道:“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我明天帮你约个心理医生,先把你这病给治了。”
“我他妈没病!”亓秋野怒喝起来,“这他妈不是病,该去看心理医生的也不是我,是他妈你!”
“亓秋野,”陈侗在一旁温声喊他,“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要吵架。”
“是我不好好说话吗?”亓秋野问,“妈,他说我有病,他就没觉得我做过一件正常的事!他让我出国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让我选择吗?这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现在来通知我一声!”
他转向亓禛桦:“你凭什么总是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你凭什么认为你给我做的选择就是最好的?我是个人,是个有自主思想的人,不是你可以随意操控的人偶!”
“你的思想就是让你在这里跟我顶嘴?”亓禛桦问道,“你的自主思想就是跟人搞同性恋?”
空气顿时凝固,亓禛桦就是这样,说话总是狠狠地往最容易攻陷的地方扎进,此时,他知道亓秋野不能再辩解什么,继续扎下最锋利的一刀,“这件事我也告诉了任意初的家长,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你,你不能和他继续下去。”
亓秋野顿时愣住了,大脑最先出现宕机,逐渐重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任意初现在怎么样,亓禛桦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随后,怒火再一次翻涌上来,像即将喷涌出岩浆的火山一般。
但岩浆最终没有爆发于火山口,而是在片刻之后意外地平静了下来,眼睛盯着亓禛桦,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说完,离开了餐桌。
回到房间找到手机的时候,显示了几条未读消息,是任意初发来的。
“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但我告诉她,我们不会分手。”
间隔十五分钟,还有一条。
“你明天去学校吗?”
看着这几条消息,亓秋野只觉得心脏不知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让他透不过气。他知道这寥寥几句背后一定不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或许任意初和他一样大吵一架,或许任意初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听完一堆数落,然后坚定地说不会分手。
可不论是哪一种,亓秋野都觉得心疼,是亓禛桦怎么骂他都不会感受到的疼。
这都是因为他,亓秋野有些后悔那天打了周勤,如果不是他,周勤就不会把这件事抖出去。他自责,怪自己太不小心,怪自己太过莽撞,还怪自己没有履行承诺,让任意初不开心了。
“去。”
亓秋野回复。
任意初问:“现在怎么样了?”
亓秋野说:“不要多想。我们不分手。”
任意初回复得很快,他说,“我想见你。”
亓秋野拨了视频通话过去,屏幕那边,任意初穿着家居服坐在客厅沙发上,后面挂在墙上的婴儿照露出了一个角,亓秋野说,“给我看看后面的小宝宝?”
任意初这次没有遮掩,把镜头拿远了一点,他和照片一起被框进了视频中。
“可爱,”亓秋野说,“真可爱啊,婴儿肥肯定比现在的手感还好。”
任意初脸上笑了笑,实则并没有什么笑意,他现在不太开心得起来,只想看看亓秋野,可以的话,还想摸摸他。
“亓秋野。”任意初喊他,却不说别的。
“嗯,我在呢。”亓秋野说,“阿姨怎么说的?”
“她说,”任意初看着屏幕里的亓秋野,奇怪的角度并没有让他的颜值下降,反倒因为近距离而让任意初看得更清楚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没来由笑了一下,“她说,她让我去个交朋友,不是让我交个男朋友。”
“可我觉得我运气很好,不仅交了朋友,还变成了男朋友。”
亓秋野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这不正常,说我是因为没有朋友才饥不择食,说我其实根本就不懂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她还要告诉我爸。”任意初一条一条念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不是饥不择食,我分得清朋友和男朋友,我也懂什么是谈恋爱,告诉我爸也没关系,我不要他们因为这件事来管我。”
“你一定想不到,我妈来找我质问的时候都只是打了通电话,”任意初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就在我给你发消息之前。”
“小初,”亓秋野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爸说的。”
“你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任意初看着他,“我不在乎我爸妈知不知道,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我……”
“你周末不能出来,是不是因为他们不让?”任意初问道,“每天司机接你回家也是因为不让你跟我多接触,对不对?”
“小初……”
任意初说:“亓秋野,你听我说,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等,只要你不离开,多久都可以。”
“那如果……”亓秋野犹豫着,最后还是试探地问了,“我离开呢?”
那边突然没了声,亓秋野看着屏幕那边的任意初,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却看出了任意初伪装镇定下的一丝慌乱,他顿时后悔问出这句话了。
“什么意思?”任意初的声音抬高了些,变实了很多,“我跟你说过,你要是离开,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亓秋野笑了笑,尽量让刚才那句话显得随意,“我开玩笑,你说得这么认真,我忍不住就想逗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