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亓秋野说,“这么说吧,你其实是不喜欢他是你爸爸的女儿这个身份,对不对?”
任意初看着他没说话。
“刚才在滑雪场,我就看出来了,”亓秋野给任意初夹了块没有刺的鱼肉,说,“可能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在别人面前,没有在任夏面前那么冷淡。”
“我对她很冷淡吗?”
“也不能说很冷淡,”亓秋野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你对任夏,不太像亲人的关系,她更像是你隔壁谁家的小孩儿,你会刻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任意初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亲人这个词用在他和任夏身上,“我不喜欢用亲人来形容我和她。”
亓秋野停了一会儿,他在想应该怎么来开导任意初的这个问题。
“好,那就是妹妹,”亓秋野说,“那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喜欢这个身份?”
任意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烤鱼,咕嘟咕嘟在烤盘里沸腾,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用筷子戳着亓秋野刚才给他夹的鱼肉,缓缓开口:“可能比较幼稚,我觉得她抢走了我的爸爸,但这不是她可以选择的,我不知道应该怪谁,可能怪我妈和我爸,他们要离婚,或是是任夏的妈妈,任夏。总该有个人先犯错的,我想过很多次,但又好像哪个都不对。”
任意初抬头,眼神变得无助起来:“就好像被困在一个迷宫里,我找不到那条正确的出路,最开始我选择呆在原地,但这样不行,那些不可行的路在逐渐向我缩小,它们在逼着我去找出口,可当我打算去找出口的时候发现,这个迷宫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的出口,它只是想要把我逼到一个角落,然后一直压着我。”
任意初感觉自己处在这种状态非常无措。
亓秋野有些心疼了,他能感觉到任意初的不安。
“小初,所以你不爱跟人交流是因为这个吗?”亓秋野说,“你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你之前说你在家也是一个人,所以我想你应该跟你的妈妈也没有很多交流的机会,对不对?你把自己困在角落里,总是一个人,久而久之就会觉得,这些情绪没有对别人说的必要,只需要自己藏在心底消化,所以你也不交朋友,其实你不是没有朋友,而是你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任意初跟着重复了一遍亓秋野的话,周颖也这样说他,不爱说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吗?
“不是我把自己逼到角落,”任意初辩解道,“是我被逼到了角落。”
亓秋野很精准地抓住重点:“被谁?你妈妈,你爸,任夏妈妈,还是任夏?你是不是想说全部?”
亓秋野完全猜中了任意初的答案,任意初想说的就是全部,这些东西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冲着他嚣张跋扈,它们不会一股脑地一起冲过来,而是隔三岔五,轮流着折磨他。
亓秋野见他不说话,继续说:“这些事我们没有办法解决,就需要从其他角度入手,你明白吗?很多因素是我们改变不了的,那就换条路走。”
任意初终于对着他眨了一下眼,像是在等待亓秋野给他一个可行的方案。
“我问你,你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这些?”
任意初缓缓地说:“你说我们是朋友,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亓秋野在这时候听见朋友这个词是有些无奈的,任意初竟然到现在对他的定义还是朋友,可以说是非常不开窍了!
“好,”亓秋野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愿意让我当你的朋友?”
“因为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能让我很开心,也会陪我做很多事,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我……”任意初在想一个可以形容的词,“你很特别。”
“嗯,这是你对朋友的一个定义,而我符合这个条件。”亓秋野说,“但朋友不止这些,那些你一直藏在心里的事你没有办法对亲人说,你都都可以对你信赖的朋友说,可能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至少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你现在把这些说出来之后,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了?”
这样一说,任意初觉得好像确实舒服很多,从滑雪场出来一路上的烦闷和不开心好像突然之间消失了,再去回想自己纠结的问题时也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
他在想,是不是人在陷入某种情绪无法自拔的时候,真的需要一个所谓的朋友,一个亓秋野说的倾诉对象,这些情绪必须要发泄出来,全部从身体里倒出来才可以。
就像溃烂的伤口,你必须挖出里面的腐肉,才能够长出新的血肉来。
任意初突然笑了起来,露齿的笑,收都收不回来,他说:“你真的很神奇。”
亓秋野被任意初的笑晃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怎么说?”
“不知道,”任意初说,“就是很特别,很神奇。”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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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任意初说的那句“你很特别”,亓秋野第二天飘了整整一天,周一到学校都还是心情大好。
范林看亓秋野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弱智,这会儿亓秋野嘴上又在哼着什么不知名的歌,反反复复就那一小段,范林已经成功被洗脑了,他实在忍不住,问亓秋野:“你怎么了?就这一首歌,哼了快一整天。”
亓秋野被打断了也不生气,说:“好事。”
范林继续他一贯的八卦作风:“什么好事?”
“成了再告诉你。”
明白了,不用想都知道,有关于任意初。
但让范林没有想到的是,亓秋野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以前也有想过,他觉得亓秋野怎么说也是那种酷酷的,能把对方迷晕的那种,谁知道竟是如此失智!屁大点事都能高兴这么久。
不过也怪他范林没有想到亓秋野的择偶标准为男。
他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总觉得亓秋野这弯得……跟他总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有关系。
但他很快否决掉了,赶紧把自己摘干净,亓秋野要是直,他给他看一百部片子也掰不弯啊!
范林这人不仅擅于倾听八卦,还擅于发现八卦,以及,发现身边的各种变化,现在这时候是晚饭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范林压低声音对亓秋野说:“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陈辞有点问题?”
亓秋野当然也有发现,陈辞自从上次去游乐园之后,就很少跟他们走一块儿了,他说,“是有点。”
范林一皱眉:“为什么?”
亓秋野也是一皱眉,他觉得范林问他这问题简直离谱:“我怎么会知道?”
“哦……”范林后知后觉,挠了挠脑后,说,“等我摸索清楚告诉你……张雨纯来了。”
亓秋野抬头看了一眼教室门口,张雨纯和全梦一起向他们走过来。
张雨纯每次到教室亓秋野都已经在等她了,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男生吃饭都这么快吗?我已经很努力在加快速度了。”
“很快吗?”范林说,“这不是正常速度?你们女生吃饭太慢,我姐每次在家吃饭都能吃一小时。”
张雨纯笑起来:“你不懂,在家吃饭就要慢慢吃。”
“没事,”亓秋野听着范林的话想笑,对张雨纯说,“不赶时间,你慢慢吃就行。”
“好。”张雨纯应声,然后说,“全梦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琴房吗?她说想看看我们排练。”
接着在亓秋野看不见的地方用手推了推全梦,全梦手中拿着刚从学校超市买回来的水,递给亓秋野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还给你们买了水。”
亓秋野看了一眼水,再看了一眼张雨纯手中的水,说明张雨纯已经同意并收下了水,现在是两个女生在征求他的同意,这……他就是不想接这瓶水都不行了。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任意初,正看着他呢,亓秋野莫名有点心虚。
接过水之后,他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不行的,想看就看,”然后瞄了一眼任意初,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谁都可以去看。”
坐在座位上的任意初听了之后毫无反应。
张雨纯说:“好,那我们现在走吧?”
“走。”
直到亓秋野他们三人消失在教室拐角,范林才一脸很难形容出来的表情坐到任意初身边,没等范林开口说话任意初竟然先说了。
“全梦为什么要买水?”
“?”范林完全没把这句话过脑子,说,“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想去看看排练。”
任意初微微皱着眉,说:“看排练需要给水才能看吗?”
范林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任意初的意思,“不用啊!”
“那他为什么要接过水?”任意初非常疑惑。
“……”范林顿悟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嘴里发出一句惊叹,“靠!”
这是在问他亓秋野为什么要全梦给的水啊!上一回张雨纯递水的时候任意初也问过他,可同一个理由他不能用两次吧,全梦为什么要给亓秋野带水?另有目的还是单纯为了看他们排练?
想了一会儿后,范林总结出一个问题,她们女生为什么总喜欢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