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想到法海确实来了,只不过是和薛青一同来的。
看来之后还要将这三十八计和九十九式偷偷教给薛青才是。
盛强看着在高大威猛的法海边上还傻傻乐呵的薛青,默默在心中如此想到。
“那你可见到住持……?”
薛青追问。
“未曾。”没理解薛青怎么突然问这个,盛强茫然但又诚实地答道,“不是说住持还未出关吗?”
语毕,他们的脚刚完全踏入佛殿之中。
满殿神佛森然,千盏供奉着的烛火长明,灯芯上的火焰随着他们进来而带过来的风跳动,就像千只万只眨动的眼睛。
“不好!”
薛青拉着盛强正要往身后退去,但是沉重的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他们的身后迅速关上。
还未等薛青去撞开这门,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原来是佛殿正中央的巨大佛像轰然倒塌,砸在地上发出的一声响。
慈悲的佛面如瓦片碎裂,眼角裂开的缝就像一行流下的泪。
在激起的浑浊尘土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第91章
盛强眉毛一拧,手立马按住腰间的鞭子,粗糙的鞭子磨的人掌心疼。
他正欲抽鞭,握着鞭柄的手却被另一只细白的手止住。
虽轻柔但带着阻止的力道。
偏眸看去,在飞动的发丝中是一双冷静的杏眸,眼角眉梢染上的是紧张的肃然。
薛青先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盛强依言将跃跃欲试的手放了回去。
经过之前妖蛇幻境的并肩作战,薛青和盛强已有了一同作战的默契。
他们不仅是朋友,更是从凶险幻境中出来的战友伙伴。
哪怕过了一段时间,但此时同时面对危险,原本深藏在身体中的本能重新翻涌出来。
见盛强将手放回,薛青才将眼神收了回来。
他与盛强在幻境中磨练,早知盛强虽容貌昳丽,瞧着弱不禁风,但与容貌截然不同的是他咋咋呼呼的性子,在幻境后期被妖兽频繁骚扰更是被惹到看到妖兽便不管不顾的抽鞭而上。
若不是薛青每每扯住他,让他冷静些许,两人再一起智斗武斗并上,不然两人迟早与妖兽疲斗而死。
飞舞的尘土随着风慢慢落下来,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
在碎裂哭泣的巨大佛首前,他的身形显得瘦小,薛青看到他露出来的皮肤,就像缺水而失去养分的树皮,皲裂枯瘦透着掩藏不住的衰老的气息。
但宽大的金色僧袍披在他的身上,在跃动的烛火下僧袍上的流动金线就像一脉脉涌动的光。
——宛若是金玉掩其身,却从中露出塞满其中的棉絮来。
薛青直视着这人,向来温软如春水的眼神含着警惕化作了锋利的冰。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明显并非善类。
况且虽其身形枯槁瘦小,却无法忽视其周身难言的气势和法力。
眼前的人……
是静玄?!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隐寺住持?
年迈的僧人缓缓转过了身,在千万盏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掩在黑暗中的脸像缺失的伤口,而被照亮的一半脸却慈眉善目,连垂下的花白眉毛都透露着慈悲的怜悯。
薛青却蓦地绷紧了脊背,全身上下都被调动地紧绷起来。
……像一把蓄力拉弯的弓。
沉重到难以喘气的空气中,老僧低垂的眼倏的抬起,浑浊的眼球映着烛火折射出一瞬光芒,几乎要将人刺伤。
“你们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神殿回荡,满殿神佛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老僧的回音,一阵阵宛若潮水水波覆压。
将阶上的火焰都惹得跳动三分。
老僧似是等了他们许久。
还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初次见面大礼。
还未等薛青做出动作,老僧的细瘦的手一挥,宽大空荡的绣金如同沉重的旗帜挥扬。
用猎猎的袖风发布了一次无声的号令。
被陈列在一阶复一阶台阶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烛火随着袖袍挥动扇起的风而明灭几分。
殿内的光明暗交陈,佛前灯一盏盏乘着这无形的风从阶前缓缓飞下。
一盏接一盏,像一条龙的节节脊柱,逐渐环绕于老僧身边,形成一个旋风似的结构,将老僧包围。
——明明是承载万民祈福与祝愿供奉给真佛的东西,此刻却被此人窃取为自己所用。
薛青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捏了一个法诀。
淡青色的妖力便像袅袅青烟一般从指尖泄出,活了一般流向身后紧闭的殿门之中的门缝。
轻易被烈火拢住而燃烧不尽的灵隐寺,空无一人的寺庙。
今日佛殿这场景,显然是一个局。
——一场专门请君入瓮的陷阱。
显然,这个局并不只针对他与盛强。
所幸法海还在殿外没有进来,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注定,又或是另一个计谋。
也不知此时在门外的法海情况如何。
薛青试图朝门外传递信息。
可是妖力才刚触上沉重坚硬的殿门,便犹如脆弱的薄纸片,不过一瞬息便全然消失殆尽了。
心下一窒,薛青猛地抬起头。
老僧于明灭跳动的烛火中朝他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那莲花底座燃着不灭灯火的佛前灯便如同飓风席卷而来。
裹挟着不尽的真火和焚烧一切的力量。
薛青来不及抬手,灼热的痛感便撞上了他的手臂。
-
佛殿外表森然威严,在寺中沉沉矗立。
法海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一遍遍用法力去试图轰开这紧闭的佛殿大门。
前面薛青与盛强甫一踏入佛殿,法海便立马飞身而去,然而殿中不知是谁似乎早有预料,眼前的大门紧紧关上。
与此同时,殿外的景象开始渐渐变动起来。
天一下便沉了下来,所有的光一瞬被汲取了个干净。
幽冥的河流蜿蜒流淌而上,岸边种着花叶永不相见的花,无风自动着。
一座桥横跨宽窄的河面,上面热闹通行着数不清的魂。
看不清,也听不明。
——这是冥界。
黄泉流淌,奈何桥上。
又或许说,这是冥界的镜面幻象。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好。
转身过去,是一个黑脸黑身持着笔的判官。
“嘿,来了。”
他熟着声朝法海问好。
面前的高大僧人却面容冷漠,竟比奈河桥下的黄泉水还要并冰凉上三分“如何出去?”
僧人眉眼不掩锋芒,他横挑凤眼,带着沉沉的压直问这位黑脸判官。
黑脸判官上上下下打量了僧人几眼,面上毫不顾忌地露出“原来是你”的惊讶与诧异。
只不过他的面孔颜色实在乌黑,以至于他所作的表情还有神态变化在此刻近乎于夜间的环境中看不出。
这不怪他,因为僧人眉间的朱砂痣实在明显特别,让他不由想到那个在奈何桥前不肯饮用孟婆汤,而在奈何桥前苦守千年的年轻人。
“嘿,这是什么鬼,怎么站着不过奈何桥?”
鬼判官这日难得批卷完成堆的文书,沿着黄泉河散一散步,舒络一下筋骨。
却看到向来守序的奈何桥边突兀地站着一个人影。
男子身量高大挺拔,容貌俊美,但眉间却有一个巨大的血洞硬生生破坏了这副完美的相貌。
红肉翻绽,有鲜血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来往地府的鬼都会保留生前的死状。
想必这男子就是被这样这剑一剑穿颅而死。
只是……
走近了些,鬼判官才发觉出更多的不对来。
“小鬼,何许人士?”
鬼判官询问。
但是眼前的魂像是生锈凝滞的机械,许久才挤出两三个微弱的字来。
“等……”
“等……”
什么等?
难道这鬼叫等等?
鬼判官凑近了些,才发现更多。
眼前这鬼竟不是完整的魂魄,站在这的仅仅是人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魂。
怪不得男子会站在这不上奈何桥,无法进入轮回。
看来这男子生前不仅被人一剑戳穿,还被人使了阴邪的失魂三魄术法,目的是为了让男子再无轮回,永生永世都无法转世。
但是光站在这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鬼判官从袖中抽出他的判官之笔,笔尖朝着男子虚妄的身形一点。
笔尖所触漾开圈圈涟漪,但是随着泛上来的涟漪逐渐闪现出金色的光来。
鬼判官猛地收回了笔,往后退开许多步。
这明明是……
不应属于阴曹地府的法力。
——纯净至阳,光亮夺目。
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么来到地府还会受这不同寻常的法力庇护?
还未等他掏开袖中的生死簿查询眼前男子的身份,突有一阵金光下至,将阴冷的地府都照的亮堂起来。
被金光照到的鬼魂纷纷四散开来,逃窜不已。
金光是阳光般的温暖,可是也能照阴暗与妖邪于无形。
地府阴冷的鬼魂经不起这样的照耀,尖叫地逃成了一团。